第55章 黑羅 3.如引随行

  • 末下
  • 末下生灵
  • 4994字
  • 2024-09-27 16:14:18

静默在封闭内心之所,等待许久,也是无动于衷。将贯穿始终,承受变化之苦,不吭。

蹲在地上,龟缩在双臂间,埋头进膝盖里,双耳不闻世事。

喧嚣大抵持续了恒久,他也无从计量,只是感觉或许很小声了,似乎已经适应,习惯到身体僵直地始终保持,不为所动。

连困意都无息地攀上身体,在已经细碎低语里,慰藉,轻诉,拂过平静内心。挣扎着清醒,蹂躏紧绷的神经,说着温柔。

感觉,前所未有地倦怠,精神延展漂浮水面,舒缓,遗忘一切,顺心。

分不清清醒还是恍惚时刻,他只有若隐若现的,看见,在褪色的所见。

到漆黑无疑完整过程。

呼吸一滞,断层片刻,也是难受不已,“咳咳咳。”胸腔剧烈起伏,不忍咳嗽。

双眼肿胀死沉,死死张开,瞳孔紧缩,直视。

他艰难地移动四肢,缩在一团的身体,已然凝固。费力伸展开,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手脚已经麻木,一动隐隐有些痉挛,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

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肢体随意摇曳,像才适应这副躯壳。

抬起头,周围安静无声。

鳞次栉比的高楼,像蜂巢,空洞无物,混沌漆黑的攀附着错节。在此朝向高天,直抵深空。

更远,朦胧中,盘旋纠错的深邃,填满往天幕齐置。

有至头顶辉下的目光,照亮他周围,白茫茫一片。

刚刚似乎迷茫片刻,感觉像错过什么。

也不清楚了。

失序加遗忘填充,赋予顷刻,缓缓降沉。

望向天幕之上,如此清澈,那浑圆的月,巨硕无垠,连表面坑洞都清晰可见。

冷意顺着白洁幽光蔓延上身体,他一个激灵,至脊椎倒灌全身的彻骨。

天黑得太快,甚至来不及反应,在他恍惚时,已然倾至。

那轮红日映照余火于脑海回荡,无法相关的记忆,反复,始终缺失一角。

望四周搜寻,找着可能存留的灯火,哪怕是万一,也是救命的唯一。

向漆黑之中摸去,月光在顶上跟随,在他周身画出圈地,有如白昼,连带周围并被微光轻抚。

环抱双臂,在小公园里一阵探寻,自然是毫无收获。

太干净了,简直就像模型拼摆。

甚至连垃圾桶里都空无一物。

只好冒险朝那些深邃高楼前去,恍然入眼的,爬行在楼壁上无数空洞探出死意,挥手示意,在深沉中诱惑着。

哪怕相距甚远,在头顶上流淌的垂涎,依旧近在咫尺。心跳何时加速,慌张在恐惧中无端滋长,无从目的的,横竖丛生。

他木讷地往前,后背已湿透。

缓缓走到一栋楼下,紧锁封闭的玻璃门后,片缕清空遮掩恍然,在浮现深邃漆黑,涌进所有视野里,张大,等待着。

心跳已然乱得没边。

前倾身子,整个下半身却是向后挪步。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门把,用力下压,“咔咔”的声音响起,门把无法转动,是锁上了。

突兀声音骤起,细小也宏伟,顷刻破碎死寂,在这茫然中传去很远很远。

他僵在原地,保持不动。余光飘过所有夹角。

半晌,寂默也对回音毫无动静,他才缓缓转身,看去,尽数高楼上蜿蜒空洞生长摇曳,占据着结构,穿梭其中,爬满虚妄的示然。

扫视一圈,哪怕余音未尽,那些似乎留恋在楼房上若有若无的,也并无回应。

只感受到注视,持续,凝固在身上。

触及皮肤,掠起层层寒意。

就在自己身处,头上楼层里,也有着什么东西。无时无刻,不注视着。

压力不知不觉在身上累积。

看回玻璃大门,伸手又小心尝试一番,除了咔咔不断卡壳的声音,便别无其他。

收回手,手心温热,知觉有什么蠕动着,一看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渍。

搓了搓手。

目光落在两扇玻璃上,清脆无瑕,延望在后的漆黑空洞,一览无余。清晰印入眼底,深刻。

走上前,伸手,轻轻敲打,激发一声清鸣。

自身后跟随的月光,敲打在大门上,却阻隔在外,无法穿透那层玻璃,照见里面光临,唯独在外流连。

于是将手掌贴上玻璃,便见对面空无,流转深空静默。

目光越过那浅浅薄雾,在探寻其中深邃,唯有吸引而去,深不见底,淹没掉延续,截断,是毫无反馈。

眼睛几乎贴在玻璃上,死死瞪着那隔阂后翻覆的深渊,唯有构成长廊的黝黑,接轨大门处。往里甚深,却也不见更多,在眼中独回应虚无。

看了一会,除了黑漆漆,就是黑漆漆,啥也不见别的颜色,或许单纯是眼睛无法捕捉?便就形成黑色。

不得而知。

不过,唯一清楚,哪怕玻璃门隔绝,后面空荡荡的,也传递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接加深在身体本能之上。

没有指向的恐惧和颤栗,在身体里发酵,但无处发泄,只是肆虐在纠结。

虽然没有进到楼里,但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就是隔着门,都感觉情绪失控,要是打开来,还不知有什么变故。

不过,就是这样光源也依旧毫无踪迹了。

大概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略微思索结论便清晰,这些楼房是要远离的,最好是越远越好。不过,虽并不见得外面,更危险的所存没有遍地都是。

但也仅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着,转身,正欲离去。

忽得余光闯入一点错觉,且逐渐放大趋势,他几乎快挪开的脚步也为之停滞,继而目不转睛地看去。

流影浮动,产生新的颜色,扩散,向他近来。

扳正身子,目光深刻地凝固在那将近色块上。

很快在眼前冲来,睁大双眼,几乎刹那顷至,还未看清,就已然模糊了玻璃。

一片白茫茫如雾不化。

诧异,看着玻璃被笼罩的朦胧遮蔽,视无可察。

靠近,显露背光中倒影里,那一副别无二致的表情,深深隐藏恐惧,浮于表面的彷徨,不安游走。

静视映射在玻璃上身影,抬起手,对方也一并抬起,将手贴上玻璃,与倒影重合。

真正注视,自己的脸,那感觉深刻而无知。

交旋的目光,时刻提醒不安。

他放下手,歪着头,愣愣出神。

“砰!”

瞬息间,骤然巨响在身前炸响,抬起头,瞳孔紧缩,恐惧在眼底,肆无忌惮地滋长。

惊得往后退去。

是了,不安来由这才清晰,之前也未曾看见倒影的,只是目光就从玻璃穿越,在深处局限无知。

惊惧地望向对面的“他”。身体紧贴在透明上,顶着彷徨,恐惧,拍打着那清脆薄壁,一下,一下。

那张脸上表情犹如水雾朦胧,扭曲,夸张,更是彻底贯彻极致。狰狞地诠释卑微至张狂的害怕。

敲击地动作渐快,击打在玻璃上,也毫无裂痕。唯有清澈低鸣,在远边扩散。

回头关注在周围楼栋,无穷昏暗间,破碎支离交叠,绵延虚无空洞之上死寂,只投下注视,默然。

“砰!!”几乎快穿透耳膜的嘶鸣,暴风席卷而过。

刹那时,已捂住耳朵,上半身已转过大半,慌张而乱舞,下身却是无知,稳如泰山,双脚僵硬地沉默着,死死钉在地上。

这一下动作,狠狠让他咳出声,只差一点就将身体截断。腰部挤压,器官几乎快被扯碎,整条脊椎都快从盆骨拔起。

胸腔里灼烧的空气使他艰难喘息着,沉闷击打在肋骨上,陷落进去,堵在肺里只得出微薄氧料。

缺氧如同重锤,打在头上,晕眩如期而至,摇摇欲坠的意识。他强撑,扶着头。

被迫而关注那浮影变化,被深深吸去目光。这才知觉,苦痛仿若无物,目睹变化发生,沉浸。

双脚抽动一瞬,便是再次感到知觉,紧闭双眼,把眼中留影掐断,尽管根深蒂固甚至流连忘返,偏向门后。

天然的恐惧依旧大过勾引诱惑。

转身拔腿就跑,余光在最后窥见,那身影融化,已不具人形,成一团流淌之色,在门后蠕动,身后虚无覆涌。

来不及感觉不适,只想现在逃离这里,越远越好,顺着昏暗轮廓朦胧道路,借白芒下微弱之形,探明前路。

跌跌撞撞跑出这方小区,到外面街道上。

才缓缓放慢脚步,依靠着旁边路灯,半蹲屈膝,手撑膝盖,目光幽幽望向来时,呼吸断断续续,加之咳嗽声。

胸腔里空陷,气流倒灌,流淌的灼烧炙感,终在腹部沉淀。一呼一吸间,肺里摧枯拉朽地撕扯,沉重割裂声在喉咙幽幽呼出,他只是艰难地抢夺微薄空气,吊着这条命。

惨白月光下,吐出浊气升起白烟,翻涌升腾。

缓和半晌,才有时间看清周围。

街道上,除去远边漆黑,近处路灯也无所光亮,只在白芒覆盖范围里,往外扩散的缥缈,若隐若现轮廓罢了。

临街楼房往上,也尽是那空洞环抱的虚妄,深深地窥视着他,一举一动。

胆寒。仅仅如此。

他小心翼翼地在街上行走,考虑到所见全部楼房里都是莫名东西盘踞,是不敢接近,便是只有顺着街道,碰碰运气罢。

哪怕月光注视下,也无法消去所见朦胧,在外围惨淡中,昏暗之景,漆黑流光里愈发绚烂。

远窥也至多清晰几十米其内,之外轮廓仿如剪影,只见虚无构成,睹上妄言,倾诉却是云消雾散,提虚遣实。

临街店铺无不紧闭,门缝后幽暗注视,他置若罔闻行走着。行道上零星两轮东倒西歪,像残肢断臂堆砌,缝补在起的细条拼拼凑凑,在融铸的延展向外匍匐着。

树荫下深不见底坑洞,幽幽探出唤迎。长出枯燥躯干浮肿肉瘤脓疮,往上展开残枝,叮当挂起片薪摇叶,簇成一整个高挂的腐团,窸窸作响。

卷帘门面,或是电线杆上,贴在平整处的,那些沾满痕迹的小广告,无数写照,映射在上面五彩斑斓都已腐烂,灰暗朦胧中,悄然瞬息,密密麻麻生长蔓延,覆盖几乎街道上可见所有门帘墙壁。

只在临街面游走,随他而行,一点点显露。

漆黑表面篆刻着流淌浮现,蠕动刻痕消融,连成道道沟渠,而凝聚化成滴落地面黑邃液体,沉入无息。渐留黑色空洞串联,在昏暗里盏盏门户层叠大开,往外翻涌那虹吸,吐露。

在他身后张望,扬起,席卷一片朦胧。

于未见中流向无知深渊。

无数高低注视落于己身,全当无物,面不改色地忽视,代价是,分散无端恐惧流入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压迫亲临至心脏,律动渐渐扬起。

耳畔全是心跳起落,一呼一吸间,交织迎合。

滴答滴答重击在耳膜上,清脆,间隔,又清澈,荡开一切杂乱,鼓动着深深地害栗。空鸣传响天外,幽静,独自孤寂地吟唱。

承受着,装作充耳不闻,只待随波逐流,摇摆。瞳孔间,游离,罔然无知,涣散地触及所见。

他只低着头默默无闻地往前。

目光凝视前后的双脚,紧紧咬着嘴皮,嗑出丝丝血色,口腔里涌入股甜甜的刺激。

惘若行尸游荡在街道空置,在过程里。前路无阻,往去黑洞洞,像似永无尽头。

品尝舌尖扩散的滋味,腥甜纯度,本能有些惊喜。

那一点除此之外的微光挤入视线时,在空洞的恍然中,惊觉,顿感错愕拂面,眼中灵光转出,闪烁。

漆黑中唯有。亘古留存的凭证。

他微微抬眼,入目是,路灯昏黄微弱的投下稀薄。

这是除天上视线之外的,另外的光亮。

只是一瞬呆滞,便拔腿冲去。肺里翻江倒海,撕裂,也无法牵动他欣喜肆意。

站到发光路灯下。昏黄之色掺和惨淡的白,搅拌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抬起手,触碰路灯笔直的杆,轻轻点过,手尖落上一层漆黑污浊。破旧外壳上,下部,贴满纸色,划下横竖的痕迹。淡灰色漆壳褪去,剩有那一层淡淡枯败,刮去血肉,残留其中醒目的,在丝丝浊迹下金属色泽。

仅仅一层玻璃隔开内,窸窸窣窣黑影蹿动,在地面留下倒映滚动。

昏黄色调光华颤巍巍地流出,显映在灯罩上更多密密麻麻黑点堆砌。仰着头,不清澈中,明目,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思维空置,任由枯黄哀怨诉说着,视中,那点光恰如其分遮挡至天垂倒深空投映,余下深邃如孔,只留深沉暗刻。

满目的瞳孔中,灌注片面微光,身旁,游荡。

似乎若有若无里,见那点点细小,沙哑嘶嘶声清晰入耳。目光于光点里凝视。

飘过幻声幽幽如故,吹过耳垂。

闻言,待是置若罔闻。

穿过在腐败之色里,在他身上悬浮,沉驻,轻叹,落寞拂肩。

看着那盏灯无声,枯黄灯光不时闪烁,间断里,顷刻黑暗,尽显其中腐朽,蔓延。

或许很久,在他不知觉回过神,还是,不行。大抵是失望的。合眼无声,轻吐,默然寂静,待睁开,视线再垂下,眼前道路陡然开阔。

蜿蜒道路崎岖,却点亮无数路灯相随,一点一点游向远方。长长一条光段,笔直。映在最后,微薄中消失在飘渺时盛放。

尽头,指引,似辉光近点,璀璨无声,如初阳显,温柔着。

将放出希冀置予。

黑暗里都为之消融。

轻笑着,发自肺腑地喜悦,感受。那里必将。

追随光引,走向。

徐徐在光亮中行走。

街道通向那远边之光,在此也荡然无存了,平线上再无半分起伏。在脚下道路平铺,周围只余微光中填满温暖留存。

回头瞥去,黑暗极点,无数伸手翻覆,混乱的,搁浅那第一盏路灯微光下,往后,相近灯火连成堤坝绵延不绝。闪耀。

他未能知晓,但尽数注视也无影无踪。

身体上所受,荡然无存,感觉好上不少。

吐出一口清气,浑身轻松。

平坦上路灯孤立延伸,那一盏盏散发辉煌薄雾的俯身者,无声撑起大伞怀抱。黑暗中贯通的隧道,明媚,再无别样。

路过它们,余光中目睹,皆指,向去往尽头那点。

便加快脚步。

倒映在眼中的光辉尽放,不过一间亮灯商铺,幽幽独处,万千光明笼罩。

眉眼轻抬,店面上并无招牌,但他也知晓,就在眼前了。

这间小小店铺,透过玻璃门,里面光华流转,绚烂。

仰起头来,正空之顶,那浑圆深眸,惨白的目光单薄,遥遥相望,视幻近如朦胧。恰时一团黑云遮来,高天上便缄目无视。

笼罩白芒早不知何时褪去,此刻是再无跟随。

辉光里也不显吧。

注视良久,感受不到凄惨投下浇灌,黑夜上沉默,无应,已然不会见了,很久。

低头,眼前门户,门把轻轻颤动。

上前,他推开门,万千无形扑面,繁锦中喧嚣,盛彩,笼罩其中,陷入温暖。

收回后脚,将身体整个没入。

门弹回,旋即关上,截断无数闪耀着,只在缝隙恍惚里窥得真理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