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梅小镇

几年以后,当面对李非子,独孤行云将会想起修行开悟时黄梅小镇那个肃杀的夜晚。

黄梅小镇外,看着眼前几百个错落有致的坟头,他的思绪飘到了三天前。

大魏兴和十三年,荆州黄梅小镇。

黄梅小镇又下起了一场初春之雨。

小镇街道尽头处有一座宅子,宅子的木门牌匾上刻着两个大字“刘宅”。

镇上的人们只知道他们一家几十口是十九年前迁居于此的,作为镇上唯一的大户人家,刘家深受镇上百姓的尊崇爱戴。

……

……

十九年前,大魏乾明元年。

那场诡异的持续了整整十日的暮春大雨造成了一场场洪涝灾害。

无数百姓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自此之后,两大帝国和各诸侯王国都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叛乱。

洪涝之后,难民无数,流匪四窜。

大魏帝国荆州蕲春县的黄梅小镇毗邻南齐帝国江州浔阳县,两地仅有一条大江之隔,南北相望。

因为南齐皇室的无力救助,江州境内的许多难民北上。

一个旭日暖阳的上午,一阵阵哄闹声打破了黄梅小镇的平静。

南齐北上的难民如过江之鲫涌入小镇,所到之处遍地狼藉,他们疯狂地掠夺着当地的百姓,更有甚者展开杀戮。

世间动荡,难民和盗匪恶贼已然难分你我,他们甚至比北方的匈奴民族更加可怕。

按道理并不会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奈何那些北上的“盗贼”实在太多,生活还算温饱的小镇百姓竟然敌不过那些饥瘦如柴的恶人。

适逢此时,搬迁到小镇没多久的刘敬武突然出现,他右手掌心处隐秘地释出一杆长枪,仅仅微做一番横扫之势,对面便有许多盗匪轰然倒地,身首异处。

看到此等情景,刘敬武身后的小镇百姓惊讶无比。

当然惊讶的还有那些“盗贼”,他们惊讶的同时又感到恐惧,恐惧令他们恢复了作为人的一丝理智。

他们没有想到大魏一个如此偏远的小镇上还有一位神仙似的人物。

是选择现在死去还是继续苟延残喘拼得一丝生机,对于现在的“盗贼”来说显然是毋庸置疑的,于是他们纷纷四散逃窜。

黄梅小镇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刘家也在此处定居下来。

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刘家在镇上建起了一座私塾,刘宅的另一位家主刘敬文是唯一的教书先生。

刘敬文便开始了他的传道授业之路,刘先生扶贫助教,从不收取百姓一分钱帛。

如此已历经十九个春秋,在刘家的庇护下黄梅小镇的百姓也过了十九年的安稳日子。

……

镇上的百姓对于刘宅两位家主的尊崇爱戴由来于此。

今夜又下起了雨,黄梅小镇上显得格外安静,似乎只听得到雨滴落在地上的细微声音。

“大哥,今日我老是感到心绪不宁”,刘敬武忐忑地说道。

刘敬文没有回应,看了看屋外的细雨,他的思绪飘到了十九年前的云中城独孤府邸,想起了那场可怕的春雨。

“今夜安静地可怕”,刘敬文不安地说道。

多年的战场杀伐对于敌人天然的敏感和身为武者的敏锐,让刘敬武自然地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两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刘敬武吩咐管家让二少爷刘青锋带着大少爷刘行云过来。

半年前刘行云身患怪病,直至今日仍然昏迷不醒,一直靠着父亲刘敬武的渡气支撑到现在,这半年寻访名医,诊断结果很一致:身体无碍,苏醒尚未可知。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背着一个昏迷的少年走了过来。

“大伯父、父亲”,少年恭敬叫到。

少年形貌昳丽,皮肤稍黑,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平添几分英气,显得气宇轩昂,虽然年少但看上去却显得沉稳干练。

但是对比他背上的那个少年仍然稍显逊色,只见那少年剑眉星目、清新俊逸、面如冠玉,实在是惊为天人。

此时刘青锋一双眼珠波光流转,眉头渐渐紧锁,父亲半夜如此匆忙地让他带着兄长过来,事出反常,必有大事将要发生。

“父亲、大伯父,发生什么事了?”

刘敬武赞许地看了一眼刘青锋,便说道:“锋儿,照顾好自己和你兄长。”

刘敬文递给了刘青锋一个包袱,看着这对侄儿,满是柔溺骄傲的神色,然后郑重地说道:“都好好活着。”

刘青锋思虑片刻,隐约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严重到父亲也无力对抗。

他慢慢放下兄长,眼珠逐渐泛红,眼神却依然坚毅,对着前面两人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缓缓说道:“一定要活着。”

黄梅小镇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一身马匪装扮,前排三位首领蒙面立马,他们已经将这个小镇团团围住。

这场春雨依然在下,此时却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声音,周围一片安静。

只见为首一人举起长刀发出指令,然后就听见千骑踏破夜空的声音。

那些还在油灯下辛勤劳作的百姓和已经安睡的百姓都被这浩大整齐的声响惊醒,不安笼罩了他们的内心,无一人敢出声。

那些“马匪”直奔刘宅而去,顿时大门轰然倒塌,然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为首二人迅速缠住刘敬武,转瞬之间周围便发出了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呼喊哭泣声。

一颗颗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一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咣啷的声音,随着石板不停的滚动,然后撞到倒塌的门槛,逐渐地推挤成了一座小山。

鲜血混着春雨从刘宅流淌出来,这场春雨并不大,所以那流淌出来的液体显得依然鲜红粘稠。

刘宅正门外有位身材魁梧的首领,他的身后有着一群“马匪”,于是刘宅的侧门被拼命敲打,似乎是有人想要逃走,那位身材魁梧的首领大喝一声,“一个都不要放过。”

刘青锋背着兄长刘行云躲进了刘宅狭窄的地下暗道,这是他们父亲大伯很早就未雨绸缪的结果。

血水不断的渗入进来,听着外面的声响,刘青锋双眼通红,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镇上的人们恐慌万分,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门窗紧闭,直到一队“马匪”冲进了他们邻居的家门,隔壁传来了邻居的哭喊声。

然后他们开始四处逃散,于是整个小镇都听见了重物砍入骨肉的声音,锋利的刀刃切开了人们的脖子,众多的头颅纷纷掉落泥水里。

凄厉的声音响彻黄梅小镇的上方。

几个约摸着舞勺之年的少年冲了过来,嘴里不断喊着“先生”,似乎是想从坏人手上救下他们的刘先生。

“快跑”,刘敬文拼命地朝那几个少年大声喊道。

门口的“马匪”也发现了那几个少年,那个身材魁梧的首领回头看了一眼,无论是年少的无知还是无畏,壮硕的首领露出了欣赏却又遗憾的神情。

若不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他还真想将这几个少年带回去。

“可惜了”,身材魁梧的首领喃喃说道。

然后他看向那位“先生”,决定亲手送他一程,他缓步走了过去,嘴里缓缓说道:“再见了,中书令大人。”

外面的喧嚣和暗道的寂静对比鲜明,刘青峰感觉到身边有些异样,只见血水流到了兄长刘行云的额头。

正当他准备用手擦拭时,却见兄长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