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阳符(一)

浮梦茶楼。

一个约莫着六七岁的小男孩躲在柱子后面,白皙的小脸带着一丝婴儿肥,淡淡的眉毛上挑,双眸似水,时常露出无暇的笑容,如同春冬日暖阳一般。脖颈戴着一块做工精细的双鲤相环的玉佩,有祈福保平安之意。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家伙,他的家人也足够狠心,大冬天便放在木桶里,随着水流漂走。

这个小家伙悄咪咪的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喝茶的男子,这男子一袭墨色长袍,发髻高耸,双眸蕴星辰瀚海,胸怀千沟万壑,带着一份古典的儒雅和一份超脱尘世,飘逸于世间的洒脱。他的名字叫做——胡离。

胡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让茶香在口里无尽回味。

“胡兄,吾以茶代酒,敬汝!”坐在胡离旁边的紫色衣袍的男子站起来,敬了胡离。胡离当然要回敬了,这才是君子的风范。

“小家伙,怎么不高兴啊?”胡离轻轻地问道,又抿了一口茶,神情自若。

这个小家伙叫做——墨鲤,胡离在发现他的时候,有一块玉佩,就是现在他脖颈戴着的那块,上面刻着的是鲤鱼,又有一块白布在他怀里,上面写着“墨”字,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墨鲤撅着个小嘴,也不敢和胡离叫板。墨鲤很早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可是这个家伙天性乐观,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活得那叫一个舒服。

那名紫袍男子之所以谢胡离的原因是,胡离帮他家驱散了妖怪。如今这个世道可不太平,天下妖魔鬼怪纵横,老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起因嘛,凡人自然不清楚,不过前往庙里烧香的人倒是增加了不少。

“胡兄,汝可知为何如今天下妖魔鬼怪纵横霸道?”紫袍男子询问道,“听说还有神仙被贬至这凡间,神仙也会犯错吗?可是神仙该犯怎样的错误才被流落人间?”

听到这里胡离注视着茶面,竟出了神。还是紫袍男子连叫了好几声“胡兄”才反应过来。

“吾想就算是神仙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就算是兢兢业业的神仙。”

“胡兄如此了解?”紫袍男子带着疑惑问道。

“吾只是猜测,谁清楚神仙呢。”胡离又喝了一口茶,缓缓闭上双眸。

“也对哦,神仙高深莫测,远离人世间,不用感受人间疾苦,不用担心受怕。要是我下辈子变成了神仙该多好啊。”紫袍男子露出了羡慕的眼光看向天空。

“可能,神仙也没有你想的那样轻松吧。”胡离起身,招手示意墨鲤,与紫袍男子告别,迎着雪,打开白色如玉一般的扇子,走去,雪地上留下两人的足迹。

“师父,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墨鲤泛着红润的小脸,搓了搓小手,双手相拢里问道。

“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胡离淡淡的回答道。

墨鲤嘟着个小嘴,右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发出“咕咕”的响声。

“师父,饿了。”墨鲤拉着胡离的衣角说道。

“这太快了吧,算了,前面有一家包子铺,给你买几个包子吃。”胡离感觉自己有时带了一个累赘在身边,这小家伙饿得太快了。

胡离向老板买了几个包子,老板装好后,递给胡离,胡离又递给墨鲤。墨鲤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说着,“好吃。”

这时,他们两个路过一个小巷口,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躺在雪地里。胡离立马上前扶起这个少年,收起扇子,用法术治愈了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缓慢地睁开双眼,过了好久才看清楚了胡离还有墨鲤的脸。

少年紧紧地盯着墨鲤抱在怀里包子,肚子发出非常强烈的抗议,胡离明白了这位少年是饿晕的。不过墨鲤心善,还没等自己师父开口呢,自己看着眼前这位哥哥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了几分心疼,便递了几个包子给他。只见他狼吞虎咽的狂吃了起来,连忙谢谢墨鲤。

吃完后,这位少年介绍起了自己,他的名字叫做黄胜,是一位穷苦人家的儿子。早些年父亲因病去世,只留下他和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

看着黄胜的样子,胡离也起了怜悯之心,奈何身上的钱也没剩多少,干脆全部给他算了。黄胜并没有收下,他说要靠自己的实力。

胡离认可他一定可以的,黄胜挠了挠头,笑了。笑的感觉真好,他从小就很少笑。母亲的病情让他非常的揪心,他也非常的孝顺,自己做饭,洗衣服,干农活,照顾母亲,等到弄完了所有的事情,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起书来,无论寒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黄胜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黄胜告诉他们两个,后面等他高中了,一定会去帮助更多像他一样的穷人家的孩子。胡离非常鼓励他,让黄胜刻苦努力几年,上天一定不负有心人的。黄胜挥手告别了胡离和墨鲤二人,胡离拿出罗盘,继续找寻着他要寻找的东西。

黄胜沿着巷子,回到村子里,回到了他熟悉的环境,他的家。

“咳!咳!”听到了急剧地咳嗽声之后,黄胜马上跑进屋里,扶起躺在床上的母亲。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背,黄胜还留了一个包子在怀里,想着拿给母亲吃。待母亲好点后,黄胜便开始了他的日常生活。

说到这里,还不得不提另外一件事,有一年的某一天,雨下得特别的大,黄胜冒着雨赶回家,发现路边有一只被淋湿的饥肠辘辘的小猫晕倒在家门口。黄胜便将它带了回去,用粗布擦拭着那只小猫,并给了它一些吃的,吃完东西的小猫又活蹦乱跳。黄胜还跟着小猫的足迹,找到了它的妈妈,然后还给了它的妈妈,还留了一些东西给它们两个。小猫不愿黄胜离开,咬着他的裤腿不放。黄胜让小猫乖,跟着他的话,会很苦的,他还是让小猫留下,自己飞奔地溜走了。

谁知道啊,过几天那只小猫咪,自己又回到了这里,赖在黄胜的身边就不走了。从此黄胜的生活中也添了分乐趣,仅有的笑容就是和这只小猫咪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因为这只小猫咪是陌生来的,所以黄胜喊它“小陌”。小陌最喜欢的就是,黄胜拿来的吃的。虽然吃的没有多好,但是小陌还是很开心和黄胜一起吃饭。

劈柴,生火。弄完了之后,还要洗衣服,拿起换了的衣物,装在一个旧木桶里,前往小河边。冬天的衣物又十分笨重,黄胜的身子极度偏瘦,拿起来非常的吃力。河里的水虽然没有结冰,但是水冻的黄胜的双手直发抖。凛冽的寒风丝毫不客气,如同刀子一般直刮他的脸庞。

黄胜想要赶快洗完,然后回家。谁知,在洗衣服的过程当中,他在河里摸到了一样东西。拿出来一看,正面刻着一个圆,上面被一条曲线分为两半,背面印着一半恶魔的脸,一半人的脸。拿着这个可把黄胜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招惹到了什么怪物,连忙跪地求饶。发现被自己害怕扔到地上的东西,并没有出现什么妖魔鬼怪的出现。这倒是让黄胜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否则今可就没命了。

黄胜慢慢地挪动自己的脚,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东西,像个令牌一样的玩意。黄胜尝试着捡起它,放在手心里细细观摩,除了有半张恶魔的脸,其他都还好。尤其是做工精细,手感很不错。黄胜环顾四周没人,将它偷偷塞入自己的怀中。

快速地将衣服洗完,然后端着木桶回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黄胜放下书,从怀里取出那个像令牌一样的东西,用手在上面慢慢抚摸,感受它细腻的纹路。黄胜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他的书读的很多,不过大多数都是向别人借的,手自笔录,计日以还。这样的东西黄胜反正没有在那一本书里看见过,倒是一件稀奇的宝贝。

黄胜手里握着它,入眠了,睡得比任何一晚都要好,甚至忘却了外在的寒冷。做了一个自己都不敢想的美梦,梦见自己高中,鱼跃龙门,成为了豪门贵族,治好了母亲的病,还娶到了王宫贵族的女儿。

第二天黄胜醒来后,举起醒来很久的小陌,告诉它,自己做了一个很好很美的梦。

“我告诉你小陌,等我以后高中了,一定让你住大房子,吃很多好吃的,什么大鱼喽,烤鸡喽。”黄胜开心地看着小陌,向它描绘美丽的未来。小陌好像听懂一样似的,发出“喵”的声音表示赞成。

黄胜站起来举着小陌转圈圈,“飞喽,飞喽。”小陌看着他,又“喵”了一声。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打破这个局面的是母亲病重,家里面能卖的东西都已经卖完了,实在是没有钱可以去看病。即使黄胜每天卖柴,得的钱也远远不够。

焦虑的黄胜一时间不知所措,没了办法,他似乎站在无尽的黑暗里,找不到前进的道路和方向。只能一直跑着跑着,不停歇地跑着,找不到任何出路。

这时有一个声音出现了,像是一道光照进了黄胜黑暗无边的世界,“我可以帮你。”

“你可以帮我,真的吗?求求你了,我希望得到一些钱可以给母亲看病。”

“你的孝心和善良感动了我,少年。”声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似乎来自黄胜的内心深处。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个声音让黄胜找到了最后的依靠。

“你家烧柴的地下,有你想要的东西,切记不可将此事告诉他人。记住了少年,这世间仍有善良。”最后一句话显得无比的空灵,像是飘在天空一样,从黄胜的耳畔划过,消失无踪。

黄胜醒了过来,连忙拿起锄头去自家烧柴的地方挖了起来。果不其然,土里埋着银两。这些银两足够他母亲去看病了,还可以稍微的改善一下生活。

黄胜的母亲问他这钱是哪里来的,黄胜信守承诺,只字不提,连忙扶起母亲,请来郎中来家里看病。郎中看完病后,开了几服药,让黄胜跟着他去取。

在路上郎中告诉黄胜,他母亲的病很严重,不过先吃看看,还没有拖得很晚。黄胜问有没有更好一点的药,那个郎中说有,不过价格不便宜,先吃这个药再说。

回到家后,黄胜将药物放入清水中浸泡二刻钟左右,继续烧大柴火,用大火熬煮一刻钟,将药液倒出,向锅中再次加入水,用小火熬煮一刻多钟左右,将两次弄出来的药液倒在一起,早晚两次都亲自在床头慢慢吹冷,让自己的母亲服下。

小陌时刻都跟在黄胜的旁边,不时地蹭了蹭黄胜的腿,“喵喵”的叫了起来。黄胜除了做每天必干的活之外,休息之余都会拿出那个类似于令牌的东西。回想那天梦里发生的事,越想,黄胜越感觉这事很神奇,甚至有点玄乎。感觉和这块像令牌的东西有关,但是黄胜说不出来。

不过黄胜发现小陌看见这块像令牌的东西,连连后退,弓起了身子,发出不同于平常的吼叫声。这猫叫声很刺耳,黄胜也是第一次听到小陌发出这样的声音,平时温顺的小陌,突然这样,让黄胜有点费解。

“小陌,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黄胜不解地问道,不过一会儿他就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了,它是一只小猫咪,猫又怎么能听懂人说话呢?那它不就成妖了?不管是妖魔鬼怪都是挺可怕的,尤其在现在这个乱世之中。

黄胜收好那个东西,拿起锄头去山上挖冬笋,好拿去卖钱。雪倒是停了,路面上也就堆积了一些雪,路上还有点滑,不过对于黄胜来说已经足够好的了。黄胜的手都长了冻包,还是坚持地在挖,今天运气不错,挖出不少的冬笋,装在老旧的木篮筐里。

挖的也差不多了,满满一大篮,可就准备回家了。黄胜一边扛着锄头,一边提着木篮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黄胜心里盘算着拿着这些冬笋去镇上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的时候,突然一个雪球砸在黄胜的脸上,给了他当头一棒的感觉。黄胜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冬笋也被打翻了出来,随后传来嘲笑的声音。黄胜这才反应过来,又是那群人。

村里面有很多的孩子在家里,当然了,这些孩子就开始拉帮结派,最厉害的,也就是孩子霸王,名叫做王顺。就是他经常带头,拉着五六个小孩子从小欺负黄胜。尤其是王顺,块头又大,体力又蛮,脾气还爆。反观黄胜,身子弱小,力气不够,而且势单力薄,经常只有被欺负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