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安魂曲 Requiem aeternam(一)

圣堂教会最高教廷弥赛亚大教堂地下心脏阿尔比昂墓园

昏暗死寂的地宫中,只有古奥复杂的炼金矩阵构成的庞大阵盘呼吸般明灭闪烁。十二具巨大的黑棺如时钟刻度般整齐排列,暗金色的炼成阵遍布其上,层层递进。捉摸不定的、无序似的流转。

整个地宫,安静得针落可闻。

“新来的似乎有些不懂规矩啊,肆无忌惮的大闹一场之后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是没准备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放在眼里吗?”

忽然,一个声音自黑暗中响起。那声音不似人声,仿佛是漏洞的风箱,嘶嘶颤颤,晦涩沙哑。

“300年,是把你的耐心都耗干了吗?波特卡斯。”同时,另一个腐朽的声音响起。

他们早已忘记了对方的名字,只用姓氏称呼彼此。

“是该和对方打声招呼呢,毕竟对方都打到家门口了。”说话者的声音明显较刚刚两人年轻一些,或许是因为喉骨在时间的侵蚀下还未完全腐烂,他背诵着福音书中的段落。

“凡神所造的物都是好的,若感谢着领受,就没有一样可弃的。”

“天上的君主,万军之王,是曰:有生之物必将坏灭。不敬之人,顺从告谕。无罚无神,因罚生惧,有惧乃敬。吾等司掌【天之理】,吾乃撕裂星辰之雷霆,降下审判。十阶魔法·天之裁决。”三人齐声。

布洛尼亚圣王国南部边境

整个南部边境上空,无数积雨云肉眼可见的开始迅速聚集,积雨云层层重叠,使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变得乌云密布。暴雨滂沱如注,大气中的玛娜变得异常狂暴,元素乱流覆盖至整个南部边境。

聚集到一定程度的积雨云开始缓慢的旋转,片刻后便逐步形成深渊般漆黑的“风暴眼”,雷光在其中肆虐明灭,雷声大作。

空气沉闷异常,通天彻地的风暴眼无不给在场所有人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股异常的魔力…是十阶魔法!难道是来自‘心脏’那边?不好!它锁定的范围是整个南部边境,那群老家伙想把我们也一起杀了吗?”望着天空中的风暴眼,所罗门震惊道。

“长老院…”夏克抱着失去意识的艾斯卡诺,无论是雨水还是元素乱流都只能在两人身旁停滞,始终无法接近。

“是长老院…如果团长这个时候没有受伤的话…”安道尔攥紧拳头,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那群老不死的,突然想干什么?”神言教军列中,克劳德大骂道。

“看来,是不想让我们轻易离开呢。”拉普拉斯停下了脚步,“泰兹卡特里波卡。”

“是,教皇冕下!”泰兹卡特里波卡恭敬地回应道,“还请弗朗西斯、珀尔修斯、阿佩普三位主教一同协助在下。”

“客气了,莫里根维奇的家主。”三名主教同时说道。

在众多魔术名门中,被称为“黑羊”的莫里根维奇可谓赫赫有名。而且,特别是眼前的这位泰兹卡特里波卡。

其耗费无数代心血打造的魔术结晶,莫里根维奇的当代家主,同时也是莫里根维奇家族的“最高之作”!

魔法师们排斥“黑羊”,却又不得不敬畏“黑羊”。

四人同时开始咏唱,极其庞大的魔法阵于布洛尼亚圣王国南部边境的平原瞬间展开。

共计十七层炼成阵构建的炼金矩阵呈相同或相反方向有序转动,大气中的玛娜逐渐被炼金矩阵强行聚拢、收缩,元素被排列成它应有的形态。

“遮蔽天空的钢铁之翼,从生命之海、至深之处涌现。世间本无确切之物,肃清、排除以及坏劫。终焉的权现,带来名曰灭绝的恩惠,此即为【创世之理】,此即【物质龙王】的全力一击,来至此处,十阶魔法·伪典·焉龙啸。”

大气中的玛娜被逐渐收束至极限,空气震颤的嗡嗡作响,凶暴的魔力越发不稳定起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暴风眼也开始逐渐展露出它的威能,黑色的雷霆收束聚拢,目标是整个布洛尼亚圣王国南部边境。

毁灭般的黑色光柱从天而降,形如天罚。

黑红色的龙息也在同一时刻,伴随着高亢嘹亮的咆哮声冲天而起,将所过之处的一切物质分解还原成基本粒子,最后与黑色光柱狠狠撞在一处!

“轰!!!!”

碰撞在一瞬间完成,巨大的声响充斥着布洛尼亚圣王国南部边境,空气被挤压出尖锐的暴鸣,重新排列的元素被再次打散,恐怖的风压席卷全境,疯狂的肆虐着,宛若末日降临。

神言教军列、圣阳骑士团、白银骑士团无论是教徒、王国军、亦或是骑士军,全部被这恐怖的风压压倒在地,所幸并未出现大量伤亡。

乌云消散,天空重新放晴。但空气中仍残留着大量的魔力,元素乱流仍在持续撕扯着四周的空间。

“看似是平局了,但是…”

泰兹卡特里波卡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猩红的鲜血从黑珍珠般的皮肤下渗出,此刻正汩汩流淌着。

“还是抵不过那群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而且,不清楚对方是几人同时释放的十阶魔法。”

“这就是大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吗?千钧一发,难以形容的绝望。”所有教徒和王国军心中无不这样想。

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震撼的场面,在拥有灭国威能的十阶魔法下成功存活,这种经历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泰兹卡特里波卡…没想到莫里根维奇家族作成了这样一个怪物出来。”所罗门思考着,“而且长老院太过强大,不清楚安洁莉卡王女那边怎么样了。”

神言教军列中,一个头戴兜帽,身着长袍的瘦小身影与其余主教并排而立,狂风掀起兜帽露出她狭长的精灵耳和猩红色的双眸,赫然是查理身边的少女杰西卡。

“不出主人所料,圣堂教会的长老院果然还是出手了,这样一来,那名男孩就有机会拿到主人想要的东西了。”

布洛尼亚圣王国圣堂教会最高教廷撒拉弗大教堂巴别塔

巴别塔位于异端审判局东侧,又被称为“神之门”,是圣堂教会独立的监狱,其中关押着大量叛神、弃神以及逆神之人。

与其说它是“塔”,倒不如说是圆台形的“城”。

墙的外沿建有螺旋形的阶梯,可以绕塔而上,直达塔顶;塔梯的中腰设有座位,可供歇息。塔基每边长大约900米,塔高约900米,共155层,每层均设有1000座铜门,其占地面积相当于六座异端审判局。

这所监狱的完成度仅次于阿尔比昂墓园,在无数炼金矩阵的加持下,从来没有人能够从这所监狱逃离出去。

越靠近底层,炼金矩阵的束缚力就越强,相对的,关押的罪犯便越凶恶。

此刻,巴别塔第一层的某一间牢房,芙洛佩的双臂和双腿分别被8根【炼金兵器·黑牢】贯穿,将其捆绑在漆黑的十字架上,溅满十字架的鲜血早已干涸凝固。芙洛佩低着头,萦绕着雾气的墨绿色瞳孔黯淡无光,自从败给安德森,芙洛佩就一直被囚禁在巴别塔内。

正常来讲,这么久过去了,尼德罗德帝国早就应该派人来将芙洛佩赎回去,可无论是枢机院还是异端审判局,都未曾收到过来自尼德罗德帝国的请求。

芙洛佩作为无冕的三骑士之一,是人类方最强的战力单位,圣堂教会不会因尼德罗德的僭越,便将之处死。囚禁芙洛佩,也只是对尼德罗德稍加警示而已,让其知晓教会的权威不容许任何形式的挑衅。

但“奇迹之紫事件”已经过去很久了,尼德罗德帝国对芙洛佩被俘一事没有任何反应,只知道,尼德罗德14政权国之一,鸢尾国的女帝爱丽丝被杀,皇权易主。

某一日,芙洛佩感觉到爱丽丝与自己失去了联系,芙洛佩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不安。

几乎没人知晓,芙洛佩与爱丽丝是孪生姐弟,两人持有双份魔力,却极为罕见的共用一套魔术回廊。

女帝爱丽丝持有【圣王】,能够使伤害无效化;神之右席芙洛佩持有【圣裁】,天上天下,绝对肃清。

且相互之间距离越近,魔力就越是强大,芙洛佩能够一定程度上使用“圣王”的效果,但爱丽丝却无法使用“圣裁”。

可如今,芙洛佩感觉不到爱丽丝了。

这只存在两种可能:爱丽丝的魔术回廊被毁。或者,爱丽丝死了。

芙洛佩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他迫切的想知道爱丽丝如今是否安全,是否需要自己。他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决定从巴别塔逃出去。

炼金兵器·黑牢,专门为魔术回廊极其优秀的犯罪者而设计,只需将钉桩打入犯人身体,锁链自带的炼金领域就会中和掉犯人的魔力,使之彻底无效化。

但黑牢不会限制犯人的身体能力,芙洛佩张口咬向自己的手臂,用力撕下一大片血肉下来,顿时鲜血如注,紧接着他面无表情的再次咬下去。

一次一次,直到浓腥的鲜血染透了他洁白的素衣,直到被黑牢贯穿的手臂从漆黑的十字架上掉落,白色的筋腱和肩关节分外醒目,他竟然咬断了自己的双臂。

芙洛佩控制着自己的心率,不让心脏泵过多的血出去。

之后他又用黑牢死死缠住自己的双腿,用力将其中一只挣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大片大片泼洒在地面上,芙洛佩依旧面无表情。

然后,是另一只。

至此,芙洛佩的魔术回廊在第一时间加速同调,魔力“圣裁”回归,他仍然是那个目空一切的“神之右席”。

恢复魔力的芙洛佩没有多做停留,巴别塔这种程度当然无法困住神之右席。他现在也不想多做杀戮,只想尽快赶回鸢尾国。

“斩!”

“轰”的一声巨响,无形的斩击贯穿了巴别塔受炼金矩阵层层加持的墙壁。

芙洛佩飞出巴别塔,他看了一眼异端审判局的方向,只要安德森不出手阻拦,就连布洛尼亚圣王国上空的“叹息之壁”,对芙洛佩来说都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