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之内,气氛诡谲。
所有人的目光在脸色铁青、强压怒火的公孙鼎与场中那位清冷如冰、淡定自若的冷清绝之间来回扫视,脑子里都塞满了同一个问号:这两大宗门,什么时候结下了这等不死不休的梁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切磋邀请了,这分明是瞅准了莱纭观掌门重伤、实力大损的虚弱期,公然挖坑,精准打击!其意图之明显,连三岁孩童都看得出来。
莱纭观席位上,以狄昊天为首的一众长老个个怒形于色,胸膛剧烈起伏,灵力都因愤怒而微微逸散,若非顾及场合,怕是早已拍案而起。天元亦是眉头紧锁,心中飞速盘算:莱纭观与佛凡渡虽谈不上亲密,但往日也无大怨,冷清绝为何突然发难,而且手段如此酷烈,不留情面?
不止是他,连当事人公孙鼎自己都想不明白。他自问与冷清绝并无私怨,两宗近年也无重大利益冲突,这突如其来的针对,宛如一场毫无征兆的风暴。
其他宗门的修士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绝大部分露出了兴奋的“吃瓜”表情。五大宗门内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戏!唯有岚墨坛的垚㙓,那张凶悍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阴云,铜铃般的眼睛不满地瞪着场中的冷清绝,显然对她的做法极为反感。
禅剑宗金道越眉头微蹙,似在沉思冷清绝此举背后的深意。而丰龙道柳长河则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冷宗主,”公孙鼎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却依旧保持着宗主的威严,“恕公孙某愚钝,不知是我莱纭观何处开罪了佛凡渡,还是在下的某些无心之举,冒犯到了冷宗主?还请明示。”
冷清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的弧度,声音清越却字字如刀:“公孙掌门这是哪里话?五大宗门同气连枝,向来一团‘和气’。佛凡渡与莱纭观之间更是素无龃龉,清绝对公孙掌门的修为人品,亦是向来‘敬重’有加。此番挑战,纯粹是仰慕贵宗道法,想借此良机‘切磋交流’一番罢了。莫非……公孙掌门是担心,贵宗万一不慎落败,会出不起那输掉的‘彩头’吗?”
这一番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说辞,差点把公孙鼎气得当场吐血!这女人,简直是把“我就是来找茬的”写在了脸上,却偏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台下众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对冷清绝这番“又当又立”的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放屁!冷清绝你欺人太甚!”暴脾气的狄昊天再也忍不住,猛地跳起来,指着场中怒吼,“你真当我莱纭观怕了你们佛凡渡不成?三局两胜?来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老子第一个……”
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风庆德和霄龙死死拉住,捂住了嘴巴。
冷清绝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无视了狄昊天的叫嚣,这种赤裸裸的无视,比直接反驳更让人憋屈。
公孙鼎深吸一口气,知道再多的口舌之争都已无用,只会让莱纭观更加丢脸。他强撑着站起身,准备应战:“既然冷宗主执意‘指点’,那公孙鼎……便恭敬不如从……”
然而,他“命”字还未出口,异变再生!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一道魁梧如山、散发着磅礴气血之力的身影,竟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轰然砸落在场地中央,恰好隔在了公孙鼎与冷清绝之间!
来人身材极其雄壮,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下仿佛蕴藏着能徒手撕裂巨龙的力量,正是岚墨坛宗主——垚㙓!
只是此刻,这位平日里因社恐而总是下意识躲闪众人目光的猛男,脸上却带着罕见的怒意,一双虎目毫不避讳地瞪着冷清绝。
“垚宗主?”冷清绝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您这是何意?”
“我,代替他,跟你打!”垚㙓声音沉闷如雷,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冷清绝这般趁人之危的卑劣行径,加上与公孙鼎的私交,一腔热血上涌,也顾不得什么社恐和规矩了。
全场哗然!
这戏码真是越来越刺激了!岚墨坛宗主竟然要替莱纭观出头?这可是公然站队啊!
连岚墨坛自家的长老和弟子们都懵了,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自家这位平时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的宗主,今天怎么突然如此勇猛刚烈。
“垚宗主,”冷清绝声音冷了几分,“这是我佛凡渡向莱纭观发起的宗门挑战,并非个人私怨比斗。您此举,于理不合吧?”
垚㙓嘴唇动了动,他本就不善言辞,被冷清绝这么一问,顿时语塞,脸憋得有些发红。
公孙鼎见状,心中感激,却也不能让好友为难,立刻飞身来到场中,站在垚㙓身旁,对冷清绝道:“冷宗主所言极是。垚兄,你的情谊公孙鼎心领了,但这是我莱纭观之事,岂能劳烦你出手?还请回座。”
他又转向垚㙓,低声道:“垚兄,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众目睽睽之下,我若避战,莱纭观颜面何存?”
垚㙓看了看好友苍白的脸色和空荡的袖管,又看了看冷清绝那副冰冷的模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准备下场。
就在此时,冷清绝却突然再次开口,叫住了他:“垚宗主,请留步。”
众人一愣,这又是什么操作?
只见冷清绝脸上那冰霜之色稍缓,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既然垚宗主如此重情重义,执意要替公孙掌门分忧,倒也并非完全不可。”
“嗯?”垚㙓和公孙鼎同时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台下观众也全都竖起了耳朵,这冷清绝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了?刚给人把套子设好,眼看对方不得不钻了,怎么自己又把套子松开了?
冷清绝无视众人疑惑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方才我也说了,五大宗门同气连枝,本就应相互扶持。若其他几位宗主没有意见,垚宗主代表公孙掌门出战这一场宗主级的切磋,倒也……无妨。”
说完,她竟真的转向金道越和柳长河的方向,扬声问道:“金宗主,柳宗主,对于垚宗主代公孙掌门出战,二位可有异议?”
金道越面无表情,淡淡地瞥了场中一眼,吐出五个字:“你们高兴就好。”
柳长河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打了个哈哈:“额……这个嘛,呵呵,冷宗主和垚宗主都没意见,我……我自然也没意见。”他心中暗骂冷清绝搞事,却也不想轻易得罪任何一方。
这下,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无比精彩,充满了期待、好奇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这峰回路转的剧情,比说书先生的故事还要跌宕起伏!
公孙鼎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更加苍白了。冷清绝这分明是把他和莱纭观架在火上烤!答应了,显得莱纭观无人,需要靠盟友救场;不答应,就是驳了垚㙓的面子和冷清绝“好不容易”给出的“台阶”。
就在公孙鼎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之际,台下,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清亮女声响起:
“行了行了,既然人家垚宗主仗义,冷宗主又‘深明大义’给了台阶,师兄你就别杵在那碍事了,赶紧下来吧,坐着看戏不舒服吗?”
说话的,正是红衣似火的沐云汐玥。她翘着二郎腿,纤纤玉指捏着一枚灵果,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仿佛不是在议论宗主级大战,而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全场愕然之下,竟觉得……好有道理!
公孙鼎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看着自家这个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心中却莫名一松。也罢,有这个混世魔王插科打诨,这脸面……不要也罢!总好过拖着残躯上去被冷清绝羞辱要强。
他最终对着垚㙓重重一抱拳:“垚兄,大恩不言谢!”又冷冷瞥了冷清绝一眼,转身飞回了席位,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几分憋屈和落寞。
众人见状,非但没有嘲笑,反而觉得合情合理,甚至有些同情莱纭观了。
场中,顿时只剩下垚㙓与冷清绝对峙。
冷清绝看着垚㙓,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冷淡笑容:“先前公孙掌门与独孤勇一战,惊才绝艳,方令我等知晓,公孙掌门竟是气、体双修之旷世奇才,不仅练气已达准仙之境,更将炼体之术推至‘金刚圣体’之圆满境界,实在令人钦佩。”
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一言不发的垚㙓:“本想着今日能领教一下公孙掌门金刚圣体之无上威能,可惜天不遂人愿。不过,能换做与垚宗主切磋,亦是幸事。外界早有传言,垚宗主已将肉身锤炼至极致,早已超越‘金刚不坏’之境,莫非……已成就那传说中的——‘大乘圣体’?”
“大乘圣体”四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在会场炸响!
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就连高台上的金道越,瞳孔也骤然收缩,身体微微前倾!
肉身成圣!那是多少炼体士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传说一旦成就大乘圣体,肉身便近乎不灭,滴血可重生,徒手可撕裂仙器,是真正能以力证道的通天之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炽热,死死盯住场中那尊铁塔般的汉子,期待着他的答案。
天元亦是目光一凝。身为同样走过炼体之路,深知其中艰辛的人,他太明白“大乘圣体”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资源的堆砌,更是无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的意志锤炼,是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涅槃重生!他甚至怀疑,若让自己再经历一次那般痛苦,是否还能坚持下来。
面对全场灼灼的目光和冷清绝的逼问,垚㙓那张凶悍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他只是缓缓抬起那双足以捏碎山岳的拳头,沉闷的声音如同巨石碰撞:
“冷宗主……试一下,便知道了!”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这充满自信与战意的回答,无疑点燃了所有人的期待!
果然,想从这块硬石头嘴里套话是没可能的。但所有人都坚信,接下来这场龙争虎斗,冷清绝必然会逼出垚㙓的全部实力!他究竟有没有练成那传说中的“大乘圣体”,很快就能见分晓!
一场针锋相对的宗门挑衅,竟阴差阳错地演变成了检验传说中的“大乘圣体”之战!
整个会场的热情,被彻底引爆到了最高点!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