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所在的鬼寂岭,就位于五大洲之一的乾宸洲。
乾宸洲地处整个辰宇大陆的西部,而鬼寂岭则处在乾宸洲最西部的边陲之地,再往西,便是传说中万物寂灭、生灵绝迹的极寒冻土。
因为地理位置过于偏僻荒凉,鬼寂岭周边的灵气也异常稀薄。天元心里很清楚,若想真正踏上修行之路,离开这里,去寻找灵气充沛之地,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
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盘旋。然而,对于一个仅有八岁孩童身体、且无法修炼的他来说,想要独自离开并在这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除了绞尽脑汁寻找能改变无法修行体质的方法外,他这八年来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拼命提升一切可能的生存技能。
既然暂时无法依靠力量,那就先最大化地储备知识和技能,这是他前世在社会摸爬滚打后坚信不疑的准则。
刚被樱姐捡回来时,为了不暴露自己保留着前世成年人的意识,他只能伪装成一个真正的婴儿,学着咿咿呀呀地发声。
当然,即便他想说,以婴儿那未发育完全的声带,也很难说出完整的语句。
几个月后,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故意爬到樱姐偶尔翻阅的修炼典籍前,用小手掌“啪啪”地拍打着书页,然后仰起头,对着樱姐咿咿呀呀地叫唤,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好奇”,试图引导樱姐教他“学习”。
櫻姐见状,把他抱起来,看着那本典籍,却是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家伙,你是想学这个吗?唉…恐怕你这辈子,都办不到了……”
“我去!什么情况?!”
天元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疯狂呐喊起来。但他表面却努力控制着,没有做出太夸张的反应,只是睁大了眼睛,用一种极其无辜又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櫻姐。
櫻姐看到他这副模样,反而更加无奈和怜惜了。
“小家伙,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的话?”她轻轻捏了捏天元的脸蛋,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但还是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语气,耐心地解释起来:
“櫻姐告诉你哦,你…无法修炼。”
“因为你的体质…很普通。”
“不,”她顿了顿,纠正道,语气带着一丝遗憾,“应该说,是比普通体质还要…不如。”
“你是废品体质。”
“废品体质”四个字,如同四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天元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侥幸和希望。
櫻姐似乎也没指望一个婴儿能完全理解,更像是自己需要倾诉,继续往下说道:
“每个人是什么样的体质,从一出生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无法改变。”
“它无法通过后天的努力去调整,更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其他逆天的方法能够更改或获得!”
“体质天注定,这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法则之一!”
“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体质,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素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普通体质。”
“素体体质的人无法修炼,根本原因在于无法凝聚灵气。”
她看着天元那似乎有些木然的小脸(实则是被打击得懵了),反而说得更加认真详细。
“是不是纳闷,为什么还会有‘废品体质’这种说法?”
“那是因为呀,这种体质的人,不仅仅是非但无法聚气,它甚至还…漏气!”
“你的体质呢,就是这种会‘漏气’的。”
“而且,还是漏气中的‘王者’:噬元体!”
她试图用更形象的方式解释:
“这么说吧,普通的‘素体’,虽然自己无法主动聚气,但如果有一位强者,愿意耗费心神,强行将一丝温和的灵力注入其体内的话,这丝灵力虽然无法被吸收炼化,但至少还能缓慢滋养一下其精血,稍微提升些精气神,延年益寿。”
“当然,前提是,那凡人之躯得能承受住这丝灵力的威压才行。绝大多数素体者,体内哪怕被注入一丝一毫的灵力,都会瞬间撑爆血脉经络。”
“那样的话,轻则经脉尽断,彻底沦为废人;重则…当场爆体而亡!”
“而你的‘噬元体’呢,”櫻姐戳了戳天元的小肚子,“就像身体里住着一头贪婪无比的小怪兽,以吞噬一切灵气为生!任何灵力,只要进入你的体内,都会被它瞬间吞噬得无影无踪,连一丁点滋养身体的效果都不会有!”
“所以,这辈子呀,你恐怕真的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不过呢!”櫻姐话锋一转,脸上瞬间换上一种“和蔼可亲”却又让天元脊背发凉的笑容,“你放心!你欠姐姐我那么多钱,我一定会保你长命百岁,直到你打工把债给我连本带利还完为止哦!”
说到最后,她还故意凑上前,在天元柔软的小脸蛋上“叭”地亲了一大口!
听完櫻姐的这番话,天元只觉得整个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完全忽略了脸上被亲的触感。
只有一个绝望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废品!废品!废品……”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整个人瞬间跌入了万丈深渊,鼻头一酸,只想哇哇大哭一场。
櫻姐看到天元眼里迅速泛起的泪花,不禁也有些心疼起来,赶忙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小天元不哭哈,这个世界上不能修炼的人多了去了,绝大多数人的体质都不满足修炼条件呢。”
“再说了,能修炼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修真者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黑暗和残酷。”
“再纯洁、再善良的人,只要踏入了那个世界,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其中的规则所同化,变得冷漠、自私、甚至残忍。”
“而那些…不愿意被同化的人呢,”櫻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和缥缈,“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这儿,櫻姐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而凝重,仿佛想起了某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天元在櫻姐的安抚下,慢慢平复了翻涌的情绪,逐渐镇定下来。
他心中暗想:“我才不要做那‘大多数人’!”
“老子前世就是那‘大多数人’,死的时候有多不甘心,有多憋屈,你知道吗?!”
“我才不管什么狗屁‘体质天注定’!这一世,我的命运,必须由我自己说了算!”
“我一定要修炼!我要逆天改命!”
櫻姐见天元听完自己的话,虽然眼里还噙着泪花,但整个人的眼神却变得异常清澈、坚定,甚至透出一股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执拗与不屈。
她内心不禁暗自嘀咕:“是…错觉吗?这孩子的心性,似乎…很不简单。”
其实,从櫻姐在城门口第一眼看到天元时,内心就莫名地有些发毛。
因为他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该有的懵懂无知,那双眼眸里,仿佛盛满了迷茫、沧桑,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当时她只以为是那天太累,自己眼花了。
后来与天元朝夕相处,虽然大部分时候他表现得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但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些超乎年龄的成熟和怪异之处,只是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至于天元的体质,当时刚捡到他时,并未第一时间仔细探查。直到发生了那惊心动魄的“双丹入体”事件后,她才慌忙上前检查天元的状况。
这一查,直接让她瘫坐在了地上!
“噬…噬元体?!”
“我的…我的帝级妖丹啊!”
“还是两颗!就这么…就这么浪费了?!”
当时的櫻姐,简直是欲哭无泪,心痛到无法呼吸!
而之后,天元体内竟然出现了火毒症状,更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按常理,如此庞大的两股帝级能量涌入一个婴儿体内,其结果必然是瞬间飞灰烟灭。
即使这两颗妖丹属性相克,会相互冲击抵消,但那种层级的能量直接碰撞,产生的破坏力只会更加恐怖剧烈才对。
从当时的情形看,是两颗妖丹的能量先是相互交融形成了一个平衡的能量龙卷,然后才注入天元体内的。以他“噬元体”的特性,这些能量照理说应该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彻底漏光才对啊!
可为什么…还会残留如此霸道的火毒?
火毒,本质上也是一种狂暴的能量形态。即便是修为有成的修士,中了这种帝妖本源之火毒,也极难抵挡。他这么一个幼小的、还是“噬元体”的婴儿,究竟是怎么承受下来而没有当场毙命的?
无论櫻姐后来如何检查天元的身体,始终摸不到任何头绪。无奈之下,她只能想办法先为他驱毒。
然而,当她第一次尝试将手掌按在天元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向其体内输入一丝温和的灵力,试图驱散火毒时——
异变陡生!
突然间,一股强大、蛮横、近乎掠夺般的吸力从天元体内猛地涌出,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灵力!
当时直接把櫻姐吓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手臂根本无法撤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地吸附在天元的小腹上!
根本不需要她主动输入,她体内的灵力就像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力量强行拉扯进天元的体内!
危急关头,櫻姐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施展了保命秘法“返无”,才极其勉强地将手掌挣脱开来,当场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心有余悸地想:“也就是我修为尚可,还有些压箱底的手段!若是换了个修为稍差的人,恐怕一身灵力顷刻间就要被他吸干,彻底沦为废人!”
经过这次惊魂事件,櫻姐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这孩子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只是单纯的‘噬元体’,怎么可能还会产生如此恐怖的主动吸力?”
“而且,在施展‘返无’挣脱的瞬间,似乎隐约感觉到,他的神魂与这具身体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契合感?”
虽然心中充满了无数个问号,但櫻姐再也不敢轻易尝试用灵力去探查天元的身体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其他方法,最终找到了用属性极阴极寒的“蚀骨草”来中和压制火毒的办法。
这件事情的真相,櫻姐一直深埋心底,从未对天元提起过。
而当时的天元,从吸收完两颗帝级妖丹开始,就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对之后发生的这一切,自然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