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子夜

“不行。”

“今天不行。”

“日历上写了,今天不宜嫁娶。”

昏沉呓语之际,方图南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靠躺在汽车后座上。

“方南,你醒了吗?”正在开车的景羽急切问道。

身旁坐着的符江,连忙扶住自己的肩膀:“方南,你还好吗?刚才听到噩耗后,你就晕过去了,我们正准备送你去医院!”

方图南脸色苍白,刚张嘴想说话,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忍不住痛苦闷哼起来。

“坚持住啊,马上就到。”景羽咬牙,一脚轰下油门。

可汽车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前,前方却遭遇了堵车。

眼看排成长龙的堵塞车辆,景羽急的破口大骂。

“左转掉头,去他家里,我给他检查了,应该只是精神刺激诱发的急性低血糖症,及时补充糖分就能缓解。”符江说道。

汽车转弯继续疾行,很快来到方图南租住的公寓楼下。

二人搀扶方图南上楼进屋,在冰箱里找到一盒巧克力,还有一瓶淀粉片,因为一直都有低血糖的老毛病,这些东西,方图南一直在家中常备着。

糖分得到补充后,方图南的情况立刻好转起来。

“呼,死胖子,虽然平时一直损你是庸医,可关键时候,还是挺中用的。”景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符江无奈苦笑,看了眼手机屏幕,表情抽搐了一下,然后对景羽做出眼神示意。

二人走出卧室,轻轻掩上门。

“我们医院鉴定科的法医同事,微信给我发来了现场情况和图片,太惨烈了。”

“事故原因到底是什么?”

“婚车高速失控,撞上了桥墩后燃烧起火,车上三个人都是当场死亡,尸体都烧成了焦炭,唉。”

“怎么会?他妈的……怎么会这样?”

“先别让方南知道,不然他精神又要受刺激,车钥匙给我,我先去事故现场,看看能不能给林依然的家属帮上什么忙,你留在这里照看着他,让他好好休息,再去药店给他买些镇定类的药物,地西泮安定片或者阿普唑仑。”

“好,知道了,我跟你一起下楼。”

二人的对话虽然很小声,卧室里的方图南,还是全都听见了。

心痛如刀绞一般,方图南的眼泪缓缓落下。

林依然死了。

死在了她的婚礼这天。

擦干眼泪,方图南努力让自己重新振作。

因为悲伤之余,还有更重要的事。

拿出手机,方图南滑出刚才的短信和通话记录。

没有错。

这个号码,是林依然许多年前,就已废弃不用的号码。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方图南满脸惊愕。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正是这个号码的来电。

方图南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图图,刚才我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你的好兄弟王大帅,他说你第二节课后就来上课了,我现在就在你们班门口,你赶快出来吧,我们一块去吃饭。”

这无比熟悉的声音,确定是林依然没错。

不过,是脆生生的少女嗓音。

方图南瞠目结舌,心中已经有了确切的猜测。

“图图?信号又开始不好了?你听不见我说话吗?喂?”

“我……我听的见,林依然!你告诉我,今天几号?”

“今天……是2月24号。”

“哪一年?”

“啊?你怎么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赶紧回答我,哪一年?”

“2009年啊。”

方图南只感觉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声炸裂。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这通电话。

跨越时空。

打回到了十二年前。

这时,电话另一边的林依然,突然欢呼大喊起来:“呀!图图,我看见你了!看我看我!我在这儿呢!”

随即,那边寂静了大约十几秒,林依然又带着委屈哭腔道:“图图!你不是说好已经不生气了吗?怎么不理我啊?就只是冷漠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开了,咦?不对,你刚从我面前走过去?又是怎么在跟我打电话的?”

方图南连续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后,沉声说道:“林依然,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我是来自2021年的方图南!”

“啊?图图……你在胡说什么?你真生病了?不是装的?你的声音也有些低沉沙哑,是感冒发烧了吗?脑子烧成糊图图了?”

“我没有在胡说!你不也看见了吗?你所在时空的那个方图南!刚从你面前走过,而我一直在和你打着电话!”

“不……不是吧?图图,你在开什么玩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来自未来的方图南!生活在2021年的方图南!如果你还是不肯相信,那我……”

方图南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你的左边大腿内侧,有一颗痣。”

“啊!”电话那边的林依然,当即尖叫起来。

“别……别激动,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说的话,毕竟这个秘密,只有你知我知,甚至连2009年的那个方图南,他都不知道。”

这下,林依然足足沉默了快两分钟。

方图南没有催促,他知道这等离奇的情况,需要一些时间理解消化。

终于,林依然幽幽开口道:“我相信你了,不过,死图图!你这个臭流氓!是什么时候,你就把我……”

“先别管这个,现在有更危急重要的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害怕!”

“什么?”

“你在今天婚礼这天,2021年的2月24日,出了车祸,死亡离世了。”

“哦,这样啊,哈哈。”

方图南一时间眉头都皱成了问号,不解道:“你居然还能笑出来?也太淡定了吧!你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反正是十二年后才会死,而且死在我们婚礼那天,也算圆满了,某种意义上,还挺浪漫的呢。”

方图南怔住。

林依然理所当然的,以为今天是她和自己的婚礼。

而方图南也没勇气说出实情,只是苦笑骂道:“浪漫你个大头鬼啊!话说你还是一如既往,这么大咧乐观的笨蛋性格!”

“唔,你才是笨蛋呢!不过……你又是怎么跨越时空联系上我的?”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些都先别管!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让我所在这个时空,2021年的你,复活过来!”

“怎么做?”

“嗯……你从现在开始集中精神,把不要在2021年2月24日结婚这个念头,深刻谨记在你的脑海中!”

“好,我已经牢牢记住了。”

可方图南这边,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

急忙伸手拿过床头上的笔记本电脑,登陆微信,给符江打去语音电话。

“老胖!你到事故现场了吗?”

“刚到,怎么了?”

“你看看,林依然她复活了吗?”

“啊?呃?那个……方南,你需要好好休息,我马上让景羽再去给你买些治疗精神紊乱的药物。”

挂断微信语音,方图南急的抓耳挠腮。

“然然,我这边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并没有复活,是不是你没有把这个念头记牢固啊?”方图南急切道。

“我记得很牢固!”

暴躁的锤了几下床,方图南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自己隐瞒了,今天这场婚礼的实情?

还是单纯铭记不要在今天结婚这件事,不足以改变林依然的人生轨迹?

思考片刻后,方图南又对着手机说道:“然然!听着,你这样做!谨记在2014年7月29日,我们刚大学毕业,也是你的23岁生日这天,当晚我们……第一次做了那个之后,我向你求婚了,你也答应了!但你要阻止我回老家县城筹办婚礼,我们直接在港城市结婚定居就好!否则,我就会在老家县城,经历一件改变我们两个命运的重要事件!只要阻止这个事件的发生!我们就能像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嗯!好的!我知道了!”林依然语气坚定。

“然然!你最好抄写下来,之后反复的牢记!像是思想钢印一样!铭刻进你的大脑最深处!”方图南激动大喊道。

随后,方图南又焦躁不安的等待了接近两个小时,期间反复询问了好几遍买药回来的景羽。

结果,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又给林依然打过去电话,被拒接了,但回复了短信。

“在上课呢,没法接。”

“然然,你要再努力些啊!这可是关乎你的宝贵生命!”

“我真的努力记牢了,图图,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说不定时间和世界的变化,跟科幻电影里一样,要等到零点才会刷新呢?”

这个逻辑,也不知道对不对。

但对于现在的方图南来说,任何一丝微弱的希望,都会被他视若救命稻草。

努力按捺住焦躁的内心,等待着凌晨0点的到来。

期间接近十个小时的煎熬,方图南从未感觉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如此漫长。

终于,挨到子夜时刻的到来。

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同时使用,方图南开始疯狂的给林依然现在使用的手机号码和微信,不停的连续拨打电话。

“求你了!求你了!快点接!”

方图南跪在床上,双手合十,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虔诚。

嘴唇瓮动着,向他能想象到的每一位神明祈祷。

“只要林依然她能活过来。”

“我愿意付出一切作为交换。”

卧室窗外月朗星稀,晚风轻轻拂动着窗帘。

电话却是始终没能接通。

绝望的情绪弥漫心头,方图南的祈祷声停止。

冰冷的月光,渐渐地覆盖住了他的表情。

额头重重的叩在床板上,方图南几乎要崩溃。

可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提示音。

电话,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