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地低头刷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等的有些百无聊赖。
抬起头是水晶衣橱,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公主裙,右手边是纪念品柜,摆放着芭比娃娃和魔法棒这些少女心炸裂的小物件,左手边是公仔架,从最经典的唐老鸭米老鼠到海绵宝宝派大星,总有一款即使没有童年也叫的出名字的毛绒玩具,低下头是铺满了店面的红白相间玫瑰花纹地毯。从各个角度看,这都像一位养尊处优小公主的闺房,无论把目光放在哪,安德鲁这个身材高大的肌肉壮汉都感到了无孔不入的尴尬,尽管衣橱里有几套公主礼服是经他的手设计的。
雨天的迪士尼远没有宣传片里烘托出的氛围,虽然园区内的游客也是随处可见,但出于对暴雨的顾虑,园区取消了今天的花车游行和焰火表演,像极速矿车和玩具兵团跳降伞这样的人气项目也进行了停运维护。天色渐渐变暗,平日里灯火通明的童话乐园总显得有些孤独冷清。
安德鲁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收起了电量已所剩不多的手机。他捡起屁股边被揉成一团的“废纸”,这是进入游乐园附赠的园区地图册,他很快就找到了目前所在的位置——幻想世界的童话艺坊。
童话艺坊的魔法化妆间,克莱雅正在里面梳妆打扮。
安德鲁踏入这家纪念品商城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待如此之久。离开塔门岛抵达这里时就已经过了午后三点,他只买了一日票,说到底就是重在体验,事实也是如此,他与克莱雅几乎在雨中马不停蹄一下午,也仅仅是走马观花似的逛了三个分区,很多游乐设施都暂停了,还开着的无一例外都排上了几十米长队,克莱雅是个急性子,她绝对不会为了体验几分钟的快乐而在雨中浪费一个小时的时间。思前想后,既然游乐设施体验不到了,那就回去前买点特色纪念品吧,至少证明这趟迪士尼之旅不是徒劳而返。
娃娃对女孩子仿佛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进入童话艺坊前,克莱雅也有些闷闷不乐,因为在暴雨天游园与她的预想体验相差太大了。但是当她看见货架上目不暇接的玩偶时,暗淡的眼里突然放起了只有少女具有的光芒,在装满了一购物车后,安德鲁才想起提醒她只有两个人四只手。
“那好的吧……”克莱雅在购物车中反复挑选后只留下了一个,念念不舍地把其他玩偶放回了货架。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选择米奇,辛巴,高飞这些安德鲁对迪士尼不感兴趣却都耳熟能详的名字,而是挑选了一只没有名字的紫色小狐狸,小狐狸落寞地栖息在货架最不起眼的角落,连人们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资格享有。
在前台结账找零的一根烟时间里,克莱雅的目光被一处像是剧院排练室的房间吸引了,房间的上方挂着彩色的牌子——魔法化妆间,然后她就在里面待到了现在。
安德鲁有些不理解这种专为低龄小女生圆公主梦的小项目,她一个已经十八岁的成年女性会追趋逐耆。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个叫克莱雅•斯维雅琴科的女孩,她的公主心在十二岁的那个夜里已经死了,化为了残片溶解在了无垠的夜空中,但这些碎片却不曾消亡,就像埋在寒冬大地下的种子,等着再次发芽的那一天,只是这一天……或许来的太迟了……
化妆间的门开了,公主般的女孩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屈膝礼。
安德鲁看到从魔法化妆间出来的克莱雅第一眼开始就绷不住了,原来……魔法是真的存在的啊!
站在他的面前的,是一个娇小的宛若陶瓷娃娃的少女,流苏般的金色长发被粉色的发带固定,如天鹅绒巾般披散在肩上,绿色的瞳孔闪耀着翡翠般的璀璨光芒,白瓷般的侧脸却又有着小公主特有的冰冷傲慢。她穿着一件深红色的连衣裙,裙摆的蕾丝镶嵌着若隐若现的玫瑰纹理,一直垂到了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边,纤细的手臂上包裹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轻纱,右手戴着一枚玫瑰金材质的戒指,像某位王子的定情信物。
“前辈!好看吗?”克莱雅优雅地转了一圈,笑靥如花。
“好看!”安德鲁点点头,突然感到了词穷,“你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我只想当安德鲁前辈的公主!”克莱雅笑嘻嘻地挽住了安德鲁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他往化妆间里拽,“我们去拍照!哎呀,别拘谨嘛……前辈还不如我一个女孩子!”
为克莱雅化妆的工作人员同样也身穿一件雍容华贵的公主礼服,微笑着指引着路。
安德鲁的大脑有些空白,刺激着他神经的,只有克莱雅身上玫瑰香水的气味。
这个下午无疑是“煎熬”的,安德鲁作为国际知名时装设计师,参加过与无数政商名流的合影留念,虽说不至于喜欢这种流于形式的氛围,作为莫利纳设计所的头牌应付这些也是游刃有余。但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场景,陪一个公主般的女孩在不同的童话世界里穿梭,他扮演了默默守护公主的骑士,扮演了注定吻醒公主的命中之人,扮演了手捧玫瑰单膝跪地向公主求婚的王子……曾经的他或许也有这个机会,但那时的一点一滴更像是一场遥远的梦,只有从梦中惊醒后才知道一切是多么的残酷。
现在的他,只想跟随流逝的时光一起,听从女孩的“调遣”,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从童话艺坊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克莱雅的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与化妆师和摄影师小姐姐挥手道别。这个安德鲁并不感兴趣的纪念品商店,竟然成了克莱雅待的时间最长,最开心的地方。
夜空中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倾盆大雨,雨势较起白天丝毫没有减小,反而积卷着狂风,更加猛烈的在这片大地上肆虐。克莱雅钻进了安德鲁的伞下,轻盈地踮着脚在水花中一踩一踩,她紧紧地抱着紫色小狐狸玩偶,生怕暴雨伤到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像呵护襁褓中的婴儿。
“今天和前辈玩的好开心。”克莱雅轻轻地说。
“呃……开心吗?我还以为你没有玩尽兴呢,迪士尼乐园要几天才可以逛完,今天又下了雨,好多东西都没有玩到。”安德鲁说。
“和安德鲁前辈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的嘛。”克莱雅说,“特别是……前辈当王子的样子,总觉得……噗呲……”她说着说着就捂着嘴笑了。
“好啦好啦,你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我可不是一个王子。”安德鲁也会心地笑了。
“我当然知道啦,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王子和公主,前辈可真是不解风情。”克莱雅笑着翻了个白眼,“这个给你——我一张你一张。”
她递给了安德鲁一张照片。
这是这个下午他陪克莱雅玩角色扮演的其中一张,她在照片里扮演了睡美人的角色,静静地躺在粉色的席梦思上,闭着眼,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安德鲁则跪坐在床边,凝视着正在“熟睡”的公主,仿佛下一秒就要亲吻她天使般的脸。
“真漂亮。”安德鲁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来自心底的声音。
“啊!前辈快看!是旋转木马!”克莱雅突然拽住了安德鲁的袖子,指了指散发着流光溢彩的灰姑娘旋转木马。夜雨中的旋转木马更加璀璨夺目,灯光亮起,音乐奏响,这些被注入了生命的木偶又一次周而复始地演奏了那无限循环的童话。暴雨望不到边际,光芒却刺不破黑暗,当曲终人散之时,木偶们又闭上了眼睛,向黑夜臣服,在暴雨中等待着下一首舞曲。
“我们去坐那个!”克莱雅不由分说就拉着安德鲁小跑向灰姑娘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的候客区已经没有人排队了,音乐停止,光芒暗淡,最后一批游客乘兴而归。工作人员刚长舒一口气,心想感谢暴雨可以提前下班了,克莱雅就风一般地冲了进去,抢到了一匹纯白如雪的小白马。
安德鲁抱歉地向工作人员笑了笑,意思是这个女孩今天都没有玩到什么游乐设施,满足一下她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前辈!我们坐一起!”克莱雅向安德鲁招手,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安德鲁来到了克莱雅的身边,为她系上安全带,自己坐在了她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忽然一阵刺眼的光芒吞没了两个人,整个世界仿佛在此时为他们点亮。小白马开始跟随着灯光与音乐与同伴疾驰,却永远也找不到属于它们的重点。
“前辈,帮我拿着这个,我怕掉了。”克莱雅把紫色小狐狸玩偶交给了安德鲁,安德鲁把小狐狸轻轻地放在了他和她的中间,像被爸爸妈妈庇佑的孩子。
“你喜欢狐狸吗?”安德鲁问,“我还以为你会选米奇鼠,小飞侠什么的。”
“是啊。”克莱雅轻轻地说,“爸爸妈妈在我的十岁生日送我的礼物就是一个狐狸八音盒,那时候姐姐也还活着,我们一家人……每个人都好好的。”
安德鲁想起了在刚认识这个女孩的第一个夜晚,在那间拥挤的机场酒店房间里,他惊讶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竟然出门带这么多东西,还有一个坏掉了的八音盒。那个八音盒的外型也是一只紫色的小狐狸,岁月的磨砺让它变的伤痕累累,再也无法唱出陪伴了女孩无数个日夜的歌谣,但她却很珍惜,因为它所承载的东西是几首歌无法唱完的。
“很抱歉让你又想到了不好的事。”安德鲁向她道歉。
“没事啦,都过去这么久了早该走出来啦,是我总是恋旧,好像只要去想,过去的一切就会回来。”克莱雅若无其事地说。
“你以前去过游乐园吗?”安德鲁又问。
“没有……”克莱雅摇了摇头,眼前显得有些落寞,“姐姐出事后不久爸爸就倒下了,妈妈为了照顾爸爸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放假只有待在学校……同学们都去了基辅、哈尔科夫、敖德萨什么的,但没有人和我一起去。”
安德鲁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孩为什么显得如此天真,只有小孩子喜欢的公主裙和旋转木马,在她看来就是最大的幸福。因为她从未体验过这些快乐啊,其他女孩司空见惯的东西对于她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她并不是天真幼稚,而是太成熟了,成熟到承受了无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承受的东西。但是,又有哪个女孩渴望长大呢?假期的钟声敲响,同学们朋友们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去商场,去游乐园,去野餐,最后只留下了一道孤独的背影,默默地坐在图书馆里消磨时光。
只有如此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才迫切想得到它啊。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我们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再来这里吧,下一次我们可不止坐旋转木马。”安德鲁轻轻地说。
“真的吗!我们一言为定!”克莱雅转过身,伸出手,“拉勾,拉勾。”
“拉勾——一言为定。”安德鲁也伸出手与女孩拉勾。
“前辈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克莱雅抬起头,旋转木马的背景音乐切换了一首新歌。
“天空之城?”安德鲁顿时就感到了正在播放的轻音乐很熟悉,《天空之城》的片尾钢琴曲,无数人的童年。
“久石让的《伴随着你》,我最喜欢的钢琴曲——当然前辈说的也没错啦。”克莱雅说,“我喜欢希达,她好勇敢,能牺牲一切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就像姐姐一样。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被男孩子欺负,每次被欺负哭了都是姐姐去把他们教训一顿。”
安德鲁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他没有看过《天空之城》,对这部经典老片的了解仅限于这首钢琴曲。
“我觉得……安德鲁前辈也像希达……我在安德鲁前辈的身上找到了姐姐的感觉,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保护我。”克莱雅的脸贴在安德鲁的胸口,心脏仿佛快跳出来。
安德鲁感到自己的脸好滚烫,像是在被火烧,“安德鲁•米兰”的二十年人生,他似乎是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旋转木马缓缓的停下,他们相视而笑。
“警告!香港气象局发布最新黑色暴雨预警,暴雨将持续一夜,园方现做出提前闭园决定,请滞留游客有序离开园区,退票事宜后续请查询官网,对您的游玩造成不便,香港迪士尼全体员工向您表达歉意——”
游乐园的广播打破了这片难得的宁静。
“我们走吧。”安德鲁说。
“嗯——”克莱雅点点头,挽住了安德鲁的手臂。
一路上的游客已经寥寥无几,大多数是听到了广播后准备离开的,迪士尼的大门完全敞开,身穿雨衣的工作人员正在分批组织滞留游客撤离园区。
“啊!坏了!”克莱雅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惊叫。
“我的小狐狸……还在旋转木马那里……我怎么会这么粗心……”她急得满脸通红,汗珠混着雨珠直往下掉,略带哭腔。
安德鲁看了一眼路牌,他们已经走到了离游乐园入口最近的美国小镇广场,他又回过头望了望幻想世界的方向,旋转木马的灯已经灭了,远方只有无尽的黑夜与不绝的暴雨。
“算了吧,我们下次再买……”
没等安德鲁把话说完,克莱雅一把夺过伞,奋不顾身地冲向雨夜,“前辈!就等我几分钟!”
“快去快回!我在大街餐厅这里等你!”安德鲁朝向克莱雅远去的背影大喊。
克莱雅做了一个“OK”的手势,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安德鲁无奈地摇了摇头,倚靠在大街餐厅的檐下,广播反复放送着暴雨预警与离园通告,行色匆匆的行人与他擦肩而过。他打开手机,电池槽显示红色,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了,邮箱里积攒着未读的邮件,全部都是推特和Instagram的热点推送,他在第一条里就看到了香港暴雨黑色预警,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已经刮倒了几棵百年老树,目前香港的地铁设施已经全部停运……他有些怀疑冒着瓢泼大雨带克莱雅来迪士尼乐园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仍然滞留园区的游客越来越少,游客疏散工作接近了尾声,园区大门已经关上,只留下了检票小门进行最后的人数清点。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不会欺骗任何人,安德鲁默默数着流逝的每分每秒,一股从心底深处冒出的焦虑感油然而生,克莱雅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从旋转木马慢悠悠地步行到大街餐厅也只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她却已经用掉了四十分钟……他们是最后乘坐旋转木马的两个人,除了工作人员,不会再有其他人捡到玩偶,理论上她不应该离开这样长的时间!
安德鲁深吸口气,一头扎进了瀑布般的夜雨中,无论如何,他必须去寻找她。
灰姑娘旋转木马一片漆黑,安德鲁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克莱雅!克莱雅!”。
回应他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夜,和震耳欲聋的雨声。
“您还没有离开园区吗?雨这么大,再晚一些交通都要停运了哦。”安德鲁的脑后传来了一阵声音,他回过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灰姑娘旋转木马的管理员,管理员身穿便装,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握一把手电筒,手机上挂着一串钥匙,看起来准备下班了。
“请问……请问……”安德鲁找到救命稻草似的气喘吁吁地问,“您刚才看见和我一起的女孩了吗?就是那个小个子,金发……”
“嗯……是有这样一个女孩,撑着一把白色的伞,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安德鲁的目光沿着手电筒灯光挪向了旋转木马背面一处凹陷的小水坑,他突然怔住了。
一只紫色的小狐狸孤零零地躺在水洼里,肚子上的线裂开了,雨水渗进棉花里,让它背负了难以承受的重量。
他的手颤巍巍地伸进水坑捡起了残破的小狐狸,克莱雅视为最珍贵之物的小狐狸布偶,不远处散落着一把撑开着白色雨伞,在风雨中飘摇。
恐惧终于在心中炸裂,尽管这个可怕的想法蹭在他的大脑里一闪而过,但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被绑架了……
那个混蛋……白色男人……那个隐形人……维拉•基里连科……海量的思绪涌上了脑海,他的头痛的快要炸裂。安德鲁想起了不久前在马德里的丽池公园,洛彦凛和亚璃在游船上被基里连科用隐形的异能力绑架,这一次他又出故伎重演了,仅仅只是利用了这几十分钟的空白时间。难道,从一开始他就以隐身的形态尾随在身后——从塔门岛到迪士尼……在直升机里……在游乐园里……在纪念品店里……在魔法化妆间里……
安德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顾不上什么了,发了疯似的往迪士尼大门飞奔。他拿起手机,按下免提按钮,用仅剩的电量拨通了希尔教授的电话。
“希尔教授!希尔教授!希尔教授!”他对着手机大声咆哮。
“安德鲁?你们还在外面吗?”希尔教授听到了背景嘈杂的雨声,“你们快回来吧,气象局发布黑色预警了。”
“啊!找到啦!可让我抓到他了,真不简单!”通话的另一边传来了伊耶的声音,“嗯?是安德鲁哥哥吗?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周先生的猎狼犬小队帮助下,我们终于找到了爱德华多的藏身之地!”
“真的……吗?”安德鲁语气颤抖。
“真的!我们查找了爱德华多和他的另一个名字拉蒙•桑切斯,但他的这两个名字与香港的唯一关联就是你和克莱雅姐姐今天去的那架观光直升机。”伊耶还没有从激动中走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所以我们换了一个突破口,调查他一起的那个隐形人。”
“然后呢?”希尔教授迫不及待地问。
“然后就发现了大秘密!”伊耶说,“2009年,老维拉的诱拐事件曝光后,他的儿子维拉•伊尔科维奇•基里连科离开了乌克兰境内,随后就失踪了。我们用大数据分析得到,拉蒙•桑切斯每次入境香港,都有一个叫贡萨洛•迪亚斯的西班牙人与他同一时间入境,我调出了贡萨洛•迪亚斯的档案,发现他2009年以前的经历全部是空白,这显然是一个伪造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小维拉!
“随后我们锁定了贡萨洛在香港的财产,他的名下有一辆宝马M5,一架罗宾逊R44小型直升机,还有一处房产……位于太平山50号别墅。”
“太平山50号……是么……”安德鲁颤抖地问。
“没错,爱德华多一定就藏在那里!”伊耶说。
“安德鲁,你怎么了,你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希尔教授察觉到了安德鲁的异样。
“你们听我说……克莱雅被绑架了,应该是隐形人干的,但是我不知道爱德华多为什么想抓走她。”安德鲁竭力组织好流畅的语言,“这些全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看好她。”
“你是说……克莱雅姐姐……”伊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迪士尼,克莱雅买的玩偶落在了旋转木马,她在返回去找东西的途中失踪了,我找到了被撕破了的布偶和她的伞。”安德鲁气喘吁吁地说。
“她为什么会单独行动?”希尔教授的语气瞬间变的凝重。
“我们只走了几百米远,她不想麻烦我再陪她走一趟,就独自去了,这段路程只有十几分钟……我没想到……”安德鲁自责地呐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事已至此,我也不应该过多苛责你了。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些事情的发生。”希尔教授试着安抚安德鲁的情绪,“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一起商量对策。伊耶已经锁定了爱德华多的藏身所,很快就可以找到克莱雅。”
“太平山50号吗?”安德鲁再一次确认。
“你要一个人去那里?不行!这太危险了!”希尔教授严厉地说,“你听着,你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情与你是一样的。但是我们不知道爱德华多还在他的别墅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你知道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伊耶已经通知了普利斯和索菲娅女士……喂?安德鲁!安德鲁!这个臭小子!”
安德鲁挂断了电话,嘴里默念着“太平山50号”的地址。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安德鲁在华灯绽放的城市中穿梭,歇斯底里地向远方的出租车招手。撑着伞的行人纷纷向他投以了诧异的目光,一个被淋成落汤鸡的异国面孔男人在街边声嘶力竭拦车,他甚至来不及擦拭脸上遮挡视线的雨水。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安德鲁的身边,年轻的女孩从副驾座上开门下车。
“谢谢,不用找零了——”女孩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
安德鲁和女孩四目相对,彼此都又退了一步。
“是……安德鲁先生吗?”女孩难以置信眼前这个被雨淋的狼狈不堪的男人,是那位孤芳自赏风流倜傥又神秘感十足的莫利纳设计师安德鲁先生。
“奥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