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茫茫远山,一群身着白色镀金铠甲的少年个个手持长枪,面色严肃,他们骑着体型庞大,全副武装的赤目白狼,奔走于山林之间,气势磅礴。一时间山林似乎有了脉搏,晨曦之中,万鸟悲鸣欲出,野兽嘶吼逃窜。
清风携来死亡的威胁,迫使庄木于沉睡中惊醒。他下意识的半蹲,做出握刀的姿势,双瞳逐渐泛出金黄色,四处窥探着。刹那间,无数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脑,他仿佛置身于星辰之中,仿佛又在浮诛台上。他看到那兜帽中涌动着黑雾的老怪物引动星辰,将九道封印蛮横的刻入他的神魂内。他回想起作为星谣在虚无里没日没夜的杀伐斗争,想起了作为庄木在地球上率领宙斯盾的日子。一幕幕场景翻涌,他的大脑传来阵阵刺痛。他的脑海中,同样有很多疑问,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加入虚无的训练,为什么此刻要来这里。
从这些没有结果的问题中回过神来,他不由得冷呵一声。五年的训练已经让自己麻木了,此刻,庄木的手中握的并不是刀,而是地上随处可见的枯枝。庄木此刻一身民服,心里不禁暗暗骂道那个老怪物,他几乎封印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把自己扔在了这远山丛林之中。可老怪物做事,虽然手段强横了点,却总有他的道理。庄木不再多想,开始放松下来,舒缓筋骨。他的四肢还在隐隐作痛,后背有着强烈的烧灼感,他知道那是九珠星联诀的力量,一种强大的封印,现在的自己,按地球上的计算方法,恐怕只剩下原先根号九次方的力量了。
虚恍之间,一头黑色闪电豹于丛中猛的窜出,从庄木的头顶飞掠而过,重重抓附在了他身后的树上。黑色闪电豹猩红的双目充满仇恨的四处张望着。庄木清晰的听见树皮被撕裂的声音,一人一豹和谐的左右相邻着。庄木用余光快速扫视了一眼,那黑色闪电豹的黑爪之上此刻还隐隐有电光噼啪作响,它的肺部强烈的张合着,身上伤痕累累,多处已经接痂,六支箭从不同方位贯入它的体内,像是新伤,显然经历了一场持久的恶战。庄木还未得出推论,一群身骑赤目白狼,身着白色镀金铠甲的少年,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自己与这头黑色闪电豹死死围住。
“独行的黑豹怎能战胜群狼。”骑行在群狼最前方的少年,手持长枪,睥睨四方,最为盛气凌人,让人莫名的生出臣服感,他的左臂之上刻有晦涩的奇异符文。在虚无的五年,庄木已经对这一世界的四十八王朝知根透底,一眼便认出这是殇王朝特有的死灵花臂纹。死灵花臂纹更像是一种与兽的契约,能将兽魂封印其中,一旦催发而出,人将会与兽能力共享。由于使用各有异同,某些情况下,人还会生出和兽一样的器官,如殇王朝的鹰卫,便是人面鹰脸,背负翅膀。殇王朝能于乱世中博得一席之地,与死灵花臂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这批少年,最有可能是皇室宗亲。按照殇王朝的旧俗,最小的皇子成年后,皇族会定下一日,让所有的皇族少年一同狩猎异兽,能收兽魂于臂纹者,视为优异者,而失败者,即使侥幸没有被野兽杀死,他的待遇地位也会受到很大影响。这一批皇子们,选择了这种聚拢而攻的战术,不失为睿智之举,但结果依旧是强者恒强,在庄木看来就是这样。
“瞬,它的身旁还有平民。”另一位说话者,长得更加秀气,脾气也更加温和,说起话来潺潺弱弱,似乎很惧怕为首的少年。
那名叫瞬的少年,从腰间抽出长鞭,长吼一声秋长,驱狼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抽了三四鞭,转身强压着愤怒,几乎快要用那桀骜不驯的鼻孔对着庄木了,说道:“为皇室而死,是所有平民的荣耀,少年,有何遗愿,但说无妨!”
庄木冷冷的看了眼瞬,这一眼寻常人或许根本就察觉不到,因为不到零点几秒的时间,它就变得柔和起来。庄木笑了笑,半蹲在地上,微微闭目,口中小声流露出不知何种语言。
庄木的声音停下,瞬不免有点尴尬,一句也没听清,他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有何遗愿,能否大声再说一遍?”
庄木起身,睁开双眼,口中再次流露出与方才内容截然不同的神秘话语,只是这一次,更大声,更激烈,说话间,黑色闪电豹一声怒吼,健猛地从树上一跃而下,立在了庄木身旁,白狼发出长嚎,战战兢兢的后退,整个狼群瞬间失去控制。
及也秋长看着这惊人一幕,失口说道:“是兽语!”
此话一出,人与狼一样,陷入了惊恐的状态,人人惊呼:“是驯兽师,他是驯兽师!”
赤目白狼发出哀嚎,不自觉的继续向后退避。闪电豹臣服般的站在庄木身侧,对着狼群,露出尖锐的獠牙,发出深沉的怒吼。瞬吓得不敢再出一声。自古以来,殇王朝与兽为伴,凭借着异兽在四十八国中占有一席之地,驯兽师则是此中最为重要的一环,由于人数稀缺,极难培训,地位与皇室比肩。
庄木带着黑色闪电豹走到秋长面前,语气温和恭谨的说道:“阁下就是皮埃尔皇次子,及也秋长吧,这头黑色闪电豹,今后就托付给你了。”
若不是黑色闪电豹乖顺的坐卧到自己身边,及也秋长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次子,能得到这茫茫远山中最强的兽。
及也秋长拇指相合,其余八指交叉,略向前,恭敬的对庄木行礼,随后闭上双眼,左手抚于豹躯之上,死灵花臂纹闪耀出黑色光芒,整朵花妖艳的绽开了。黑色闪电豹亦闭上双目,二者的灵魂似乎达成了某种契约般,紧接着,黑色闪电豹睁开双眼,化为黑气,一跃而入死灵花臂纹之中。众皇子羡慕的看向及也秋长,他的白铠之上此刻隐隐流出黑白相间的电光,直达枪尖。
没有驯兽师的帮助时,他们也只能杀死异兽,再用秘法将其魂渡入死灵花臂纹中,这种方式虽然效果相同,但是免不了生死搏斗,过程极为艰难,而及也秋长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最强的兽,众人看了不免心痒。
及也瞬在一旁愤愤不平的观望着,奔波三日,穿越千里,一行八十六人,除了及也秋长和自己,其余的都已收服异兽,这头黑色闪电豹,由皇室秘密豢养锤炼多年,是这山林间最为强悍的兽,目的便是在此次成人礼中选拔出最优秀的一位皇子,立为世子。宫廷内早已分成两派,各自拥立自己和及也秋长。自己苦心谋划多年,自认为羽翼丰满,各方面打压及也秋长,本想最后集众人之力,收这头难得的猛兽为己有,扫除心中隐患。无奈出了这么一个变数。
及也瞬鞭打及也秋长时,庄木窥探到一行八十六人里,有六人欲出手,二十四人愤愤不平,便猜测到这晦暗不明的党争,及也秋长心系民众,追随者虽少,但明显德才兼备,他自然帮助及也秋长了。他揣测老怪物把自己放在这,目的就是想让自己接近及也皇室,或许还想让自己参与党争,扶持及也秋长。毕竟及也秋长继位后,在这乱世中立足,就拥有了一国的庇佑。
此时,草丛中忽然发出阵阵骚乱,这阵骚动犹如晴空霹雳,惹得庄木心头一紧,他才意识到此刻自己所处的位置是皇族林地。心中的美差就像脆玻璃一样,被突然其来的石子击中,碎了一地。他心里默念了一句,完了!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鹰啼,就像信号枪打响一般,山林之中一时间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狮吼虎啸。这就是殇王朝著名的狮虎双骑。狮虎双骑,直系皇城安危,皆训练精良,狮骑常年驻扎在皇城之内,有“宫墙”之美誉,骑着帝啻雄狮的狮骑之首纳达列克多同时亦是诸皇子的老师,被称为“帝狮”。骑着炽怒殷虎的便是称作殷虎将军的顺络巴克马,此人心狠手辣,勇猛过人,战无不胜,虎骑奔波于万里山河,既是先锋军,亦是护卫团,被称为“皇城最后的防线”。
虎骑,狮骑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赤目白狼瞬间也清醒了过来,朝着庄木龇牙咧嘴,一瞬间,庄木倒成了众矢之的。
两骑之前,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大喝一声,抽出腰间长刀,驱虎直冲庄木而来,一时间刀身泛出殷红色,似有虎扑之境。庄木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这把刀,头发被那气息冲的四散而起,一瞬间竟然恍惚了,他似乎看到了五年里一幕幕杀伐的场景,想到了那老怪物第一次拔剑刺向自己的场景。他没有躲避,甚至没有眨眼,强大的冲击力,震及全身,这就是死灵花臂纹与炽怒殷虎结合后散发的威力吗?对方好像还是一名化境高手!庄木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一抹鲜红色挂在了嘴角。
“未入知物境的普通人,为何出现在皇室林场,还精通兽语?”顺络巴克马将军的声音似乎连空气都能撕裂,他抓着大把的络腮胡,并不像是在等待答案,更像是在等待一个让这个毛头小子葬送性命的错误。
庄木低头不语,只在心中暗骂,老怪物竟然把自己传送到了皇室林地。及也皇室出了名的护犊子,果然此次派了两名驯兽师暗中保护,刚刚草丛中的骚乱,便是通灵之蛇,它们就像驯兽师的眼睛,千里之外也能起到监视的作用。九珠星联诀将自己的六境具废,现在自己除了动动嘴皮子几乎就是一个废人,可他就是不想开口,更不知该说什么。
及也秋长见状赶忙上前劝说:“将军息怒,这位兄弟并没有什么恶意。”
巴克马看了眼及也秋长,纳达列克多黑着脸,咬着牙大声训斥到:“及也秋长,轮到你说话了吗?你喜欢说,那你告诉我,一个平民,如何意外的出现在皇室林地,如何意外的又是一名驯兽师?如果他是一名奸细,要我再给你回忆一遍国耻吗?”
提及国耻,众人的表情都变得肃穆起来,那是一次惨痛的教训,殇王朝的历史上,称为泾季之险:
殇王朝疆域辽阔,与兽相伴,多密林远山,易守难攻,几千年以来,各国不知暗地里派过多少奸细,企图把殇王朝从内部瓦解。
其中最惨烈的一次,是及也泾季皇在位期间,当日正值皇子成人礼,群臣皆聚于皇城之内,一名敌国奸细,利用易容术混入宫中,经百次身份变化,一日之内诛尽殇王朝三千五百二十一名驯兽师,殇王朝国力骤跌,险遭灭国,后遇神秘人援助,才顺利脱险。战后,及也泾季皇,在那个神秘人的指导下,耗费巨资,利用秘法经一年之久,于皇城之外建造了二十四座兽雕。二十四座兽雕,从正门看只有十二座,这样设计,意喻眼界狭隘,顾首不顾尾。二十四兽雕各自不同,窥视范围各异,但综合起来,却遍及整个皇城,若有易容者,也会瞬间显形。不仅如此,非本族人在皇城中使用任何源力,便会立马进入兽雕内的世界,神死魂灭。这也让皇城成为了四十八国中最安全的地方。
及也秋长红着脸低下了头,及也瞬隐忍多时,赶忙抓住时机对纳达列克多说道:“秋长刚刚收了此人所赠的黑色闪电豹,黑色闪电豹是何等的荣誉,他不劳而获,得知有愧,还望老师做主。还有,这个人一看就图谋不轨,应当立即处死!”
巴克马收起刀,心中似有无名之火隐而未发,说道:“及也瞬,如果你还有一丝皇子的尊严,就应该握紧你的长枪,拼死一战,而不该等你老子的军队来救你,我不论诸皇子私下争得多厉害,外敌面前就得同仇敌忾,日落之前,你的臂纹里若是还没有兽魂,被剥夺资格的人就是你了。”
纳达列克多看着表情各异的诸位皇子,说道:“这些事我们自有定夺,所有人动起来,任务完不成,日落之时,我会让你们知道后果!”
两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只听命于皇主一人,把一众皇子训得跟孙子一样。庄木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笑出了声。不曾想巴克马从赤怒殷虎上一跃而下,对着他随手就是一记重拳。一阵头晕目眩后,庄木只感觉眼前一黑,直接昏睡了过去......
(二)
夕阳薄暮,天色昏冥。而寅武城中,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遂延宫中,群臣皆已入席,皇座之上,及也皮埃尔皇,身穿金色铠甲,已是满头白发,眼神中依旧散发着凌厉,举手投足之间皆透露出一股王者固有的霸气。
鹰卫立于皇座之下,群臣之上,拇指相合,其余八指交叉,略行礼,对着众臣做出通报:“殇王朝自及也诺克玛皇以来,屹立万年不倒,期间历经丧俞之乱,合涂之变,泾季之险等等,皆在我王朝及也皇室历任皇主领导下,转危为安,至我皮埃尔皇,国力空前鼎盛,如今,殇王朝外有七十二皇骑捍卫疆土,内有二十四座兽雕守护皇城,实为万民之幸。然如此盛世,亦经万年,诸公为今之皇臣,关乎国家兴亡,更加任重道远;诸位为皇室之子,系乎王朝凋敝,更应砥砺前行。于皇室之子成年之际,行成人礼,乃殇王朝百年一次之盛事,亦是百年一次之重事。徒之褒贬,应由师父评测,下面有请‘帝狮’加以总结。”
“帝狮”纳达列克多于席座中起身,拍了拍棕色铠甲上的灰尘,昂首挺胸,大步向鹰卫走去,进行仪式交接。完成交接仪式后,诸皇子也从席座中起身,准备接受老师的点评。
纳达列克多看了看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中满是欣慰,却依旧不改往日的冷冽,面寒若冰的说道:“小狼崽子们,今天一个都没落下啊。你们或许不止一次的发问,生在皇室,为何要接受最完备的军事化训练,为何要进入深山密林中,与凶残的环境和勇猛的野兽相互发生交集。今天,我们给了你们答案,并不是你们的父辈这样做,并不是我命令你们这样做,因为这是你们的使命,这是我们殇王朝的魂!今日,我想你们的理解最为深刻,对你们臂上死灵花的理解也更加深刻!皇室给了你们第一次生命,死灵花就给了你们第二次。在未来,当你回首往事,会发现,皇子身份给你的荣耀,永远不及战士的荣耀。此刻,值得骄傲的是,你们依旧是皇子,却亦可称自己为战士。”
纳达列克多停顿片刻后,嘿的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自古以来,多人竞技,便有高低对比,有对比,便有优劣之分,我这里都做了记录。”
此话一出,众皇子之中一阵哄乱,及也秋长的心也揪了一下,说到底,今日不劳而获黑色闪电豹,都是自己内心深处压抑了太久,才导致自己一时昏了头。及也瞬在秋长身后小声说道:“你完了。”
“肃静!”列克多将军清了清嗓子,说道:“及也或卿,锡贲垄犀,上品,干的不错!及也弘引,燃苍穹鹰,上品,天上的都给你打下来了,不愧为皇子中最好的骑射手!及也温诺,合坻变蜥,上品,这家伙诡变多端,适合奇袭,他日定有大用!......”
列克多将军每点名一个,都会顺带夸赞两句,被点到名字的皇子个个都是昂首挺胸,对优秀者来说,今日无疑是个大放异彩的时刻。
转眼之间,八十三人已经点评完毕,作为老将,总是爱把悬念留在最后。大殿之下,诸皇子,朝臣之间也开始热议这最后三人。
列克多将军似乎看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故弄玄虚的说道:“最后这三人,可就不同寻常了。”
听到这话,诸皇子都满脸钦佩的盯着最后的三人,群臣也止不住的称赞,及也秋长,及也瞬,及也然珏。列克多将军指了指低着头,笑嘻嘻的及也然珏说道:“及也然珏,小尾兽,次品。”
次品二字言轻而“意重”,一时间惹得满堂大笑,克列多也是强忍着笑意,摇了摇头,对及也然珏说道:“及也然珏,三日两夜,你就去追一只次品小尾兽,人家尾巴短,就任你欺负吗?”
及也然珏吐了吐舌头,嘴上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事实上,他是诸皇子中最调皮捣蛋的一个,由于年纪最小,心性还未成熟,进入山野丛林之中,未免胆怯,看到一只小尾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立马抓了躲起来,到了约定的时间再跑出来汇合。
列克多将军不再多言,转而念道:“及也秋长,黑色闪电豹,极品!黑色闪电豹,上引雷霆,下附闪电,动如疾风,势如闪电,一日之间可奔赴万里。及也秋长,你可算捡到宝了,我七十二皇骑中豹骑将军勒沐尔哈多的紫引擎鸾豹比起这只黑色闪电豹,都略逊一筹。”
列克多将军看似对今日的事只字未提,但是一个“捡”字,已经足以让听者自明其意。及也瞬听出了其中的包庇之意,眉头一皱,心中不满明显已经按耐不住,他向前迈出一步,正欲说什么。这一举动刚刚萌生,就被列克多将军一眼窥见,及时制止到:“看来及也瞬皇子已经按捺不住了,好了,收起你躁动的心,最后一个就是你了。”
“及也瞬,巨踏四目熊,极品!巨踏四目熊,生性凶残,一吼百兽皆颤,一怒催林碎山,且目视百里,耳听八方,警惕异常,一人极难撼动,瞬皇子可收服此兽,无疑是诸皇子之中的佼佼者。”
及也瞬听了这话,瞬间怒气消了不少,想到这巨踏四目熊,最终是众人齐力收服后,亦是不再好意思多说什么。他拇指相合,其余八指交叉,对着列克多将军行礼,说道:“老师谬赞了,瞬他日必当更加努力。”
纳达列克多微微点头,嗯了一声,随后拇指相合,其余八指交叉,对着皮埃尔皇恭敬的行礼,皮埃尔皇朝着鹰卫点了点头,鹰卫走向前,大声喊道:“开宴!”
一时间歌舞四起,美酒佳肴都传了上来,众皇子,大臣,将军皆自得其乐,无拘无束,享受着盛宴。
皮埃尔皇端起酒杯,从皇座之上走了下来,笑呵呵的走到纳达克列多和顺络巴克马面前,席地而坐,略带感慨的说道:“本皇的殷虎将军,帝狮将军,为了这群小狼崽子们,这几个月可把你们累坏咯!”
皇子的成人礼,明面上是投于深山丛林之中,一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模样,实则背后,这些将军们早已准备多时,扫清了不知多少隐患。
巴克马拍了拍皮埃尔皇的肩,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好兄弟,这酒还没喝,你就已经上头了吗,来,干了!”
列克多也是一笑:“为你分忧,正是我们该做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凋零,他们才是殇王朝的未来啊。”
皮埃尔皇一口将杯中酒清空,又再斟满,叹道:“壮士暮年啊,难免伤春悲秋,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怎么样了?”
巴克马撕着案上的兽肉,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小子知物境门槛都没到,一开始倒真把我两吓坏了,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已经送进地宫陪那些古兽了。”
皮埃尔皇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深呼了口气,颇为动情的说道:“不过,秋长这孩子,平时温温顺顺的,这件事却让我看到了他对权力的渴望,不错,不错啊。”
巴克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宫中怎么说我不知道,军中都在传秋长温顺恭和,你这做老子的也不能只看这明面上的东西,瞬这孩子,戾气太重,恐怕难堪大任。”
皮埃尔皇点了点头,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呢。”
列克多举起杯中酒说道:“孩子们选择什么路,生下来已经决定了,我们只能顺着他们的同时,引领他们不要走错路。”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皮埃尔皇的心窝子,他立马喜笑颜开,举杯说道:“我七十二皇骑,七十二个生死兄弟,今日在的就二位,不管他们了,今日我们三人,不醉不归!”
列克多与巴克马也一同举杯,大笑道:“不醉不归!”
宫殿的角落里,及也秋长一个人喝着闷酒,回想起今日之事,对那位不知姓名的恩公不免心中愧疚,他知道奸细的下场就是打入地宫,而那地宫中,是一群父皇这一辈的驯兽师,都无法驯化的凶兽。
(三)
一股股潮湿的冷气灌入了庄木被震裂的骨缝中,疼痛感使他从朦胧中慢慢睁开双眼。意识恢复后,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袭来,满地的虫荧草映入眼帘。虫荧草生存能力极强,半日长成,一日开花,繁殖速度也是极快,虽花开三日草凋敝,但旧草枯萎时,新草就已长成。虫荧草的花中泛着荧光。由于地理位置,土壤酸碱度的不同,荧光的颜色也会相应改变。
虫荧草的存在,使得他能较为清晰的观察周围环境。从花泛出的黄色荧光来看,这里属于地下,从构造来看,应该是皇室地宫,他推断自己此刻已在皇城之内。虚无的记载中并没有提到过及也皇室的地宫位置。但从不断滴落的水滴,以及空气的潮湿程度判断,他推测这座地宫应该建在河湖之下,虽说皇城寅武城之中河湖不下十条,但最适合建造地宫的恐怕就是狮骑驻扎地一里外的二川湖了。
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庄木的内心并未收获平静,作为未入境的普通人,食物和水是必需品,眼下的情形,不过几日,他就会困死在这里。
他开始四处走动起来,陌生的环境总让他过度的警觉。虚无的教育告诉他,警觉无关乎生死,而是关乎异徒的荣誉。
地宫中“生长”着无数怪石,怪石上攀附着密集的藤蔓,对庄木而言,这些巨石就像黑暗的庇护伞,遮蔽着不知名的潜在危险。庄木走了数千步,似乎也只是涉猎了这座地宫的冰山一角,就在他准备歇息片刻时,他隐约看见右手划过的空气中泛起了一阵浅铜色涟漪,涟漪一晃而过,似乎把刚刚的“美景”与现实一刀斩断。
“虫荧草地宫”瞬间不复存在,那轻轻一划,就像切断了保险丝一样,整个地宫瞬间遁入黑暗,巨石也变得森冷起来,地上铺满了皑皑白骨,刻遍了巨型的脚印。
这一瞬间,似乎比寂静还要寂静,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前方千米处一头高达三十米左右的巨兽,背对着自己,对着空气轻轻嗅了嗅,两只比灯笼还要大还要红的眼睛,随着那张狰狞的大脸转了过来,死死盯着自己,布满獠牙的巨口对着“怪石林”低吼了一句“西里那瓦卡,婆里索多”,低沉的语言,似乎把整个地宫都唤醒了,大地震颤起来,尖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
“发现猎物,全部集合。”
庄木下意识的翻译完这句话,才发现这是失传的古兽语,及也皇室的地宫中,竟关着他们征服了的古兽。他们的驯兽师不懂古兽语,无法驯化他们,所以这根本不是关押犯人的地宫,而是古兽的巢穴,犯人的屠宰场。
懂得古兽语又能怎样,这些有灵智的古兽,可没及也皇室的那几头低智白狼好控制,他别无选择,只有逃。好在这片“怪石林”可以为自己做遮挡,也能拖缓古兽的行动速度,求生的欲望让他无法多想,甚至让他连为什么要这么迫切的求生都忘了。他只想着找到出路,哪怕根本没有出口。
古兽群中,一只白绒绒胖嘟嘟的小家伙,气喘吁吁的煽动着大耳朵,飞速前进着,一时间,把那群体型笨拙的大家伙甩得老远,它似乎迫切的期望着什么,小小的嘴巴泛着喜悦的笑容,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看见庄木时,它忽地一绕,像是躲猫猫一样,庄木不时的往身后瞥望,确定着古兽与自己的距离,一不留神,一只白色“胖球”扑的撞入他的怀里,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不免惊得叫出了声,摔倒在地。
“哈里西哆。”空气中又传来了这样的古兽语,意为:“他在那里。”一时间,古兽的行动变得有致起来,庄木用力拉扯出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胖球”,甩在地上,没管多少,爬起来继续跑。“胖球”惨叫了一声,不停的奶声奶气的叫着“古帕,古帕,古帕......”
它再次飞了起来,飞到庄木面前,笑着,忽高忽低的飞着,喊着:“古帕,古帕。”随即咬着庄木肩上的衣服,似乎要把他拉到哪里去一样。
庄木听到“古帕”两个字时,发现这只是古兽语中一个没有实意的词,说白了,这是一个名字。他看到这只“胖球”似乎没有敌意,喘着气问道:“你叫古帕,你知道出去的路,对不?”
“胖球”愣了一下,又露出笑容,叫着:“古帕,古帕。”
庄木捏了一把汗,又用古兽语问道:“古帕尼萨卡,尼萨莫罗库里及,咦西撒。”
古帕开心的点了点头,庄木缓了口气,说道:“依咖,依咖。”意为:“快点带路。”
古帕眨了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往右边飞去,庄木紧随其后,不多久,只看见古兽群蜂拥而至,越来越近,一头身附翅膀的古兽,甚至直接扑了上来。
庄木一瞬间有一万句脏话不得出,心里骂道:“你丫的带的是死路啊!我怎么会相信这个笨球!”
可就在那古兽距离十米之近,它的兽脚像是碰到了什么,一下子像是被切割了一般,断了。它由于飞行过快,没能及时停住,整个身体也随之倾了上去,瞬间碎了一地。
古帕吓得闭上双眼,扑进庄木的怀里。远处的古兽见状,立马都停了下来,悲悯的看着那头惨死的飞兽,发出怒吼,很不情愿的离开了。
庄木拽出了古帕,笑了笑,心想这“小胖球”还真有两下次,回想到那头怪物的惨死,他心有余悸,开始仔细观察这片区域的不同。
很快,他便发现这块区域分成十个部分,每个部分皆有不同,亦有着各自变化,凭借着自己对阵法的研究,他很快推断出,这就是虚无古籍中提到的十落阵。由于这里的环境因素,只能用巨石布阵,整个大阵中路径很多,但是只有一条生路。此外,由于此处怪石繁多,闯入者很难发现不同,一旦走错,恐怕会瞬间殒命。这小家伙竟然能窥探到十落阵的运行机理,着实让庄木刮目相看。
庄木推理时,已经顺带找寻到了生路,只是他看向路的尽头时,心中生出了一丝犹豫,他很怕走完了这条路,又会出现下一条错路。这看似平凡的地宫,他不知道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危机。这种犹疑生出不久后,他又无奈的笑了笑。他明白,自己不能停止探寻,即使现在的他没有方向。
其实他即使不寻找生路,古帕也能把他带出去,一路上,这只萌物一直异常的兴奋,上蹿下跳,完全把这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了。而且他一直怀疑,这小家伙精神上有问题,萍水相逢,竟然敢这样亲近自己,幸亏它没有生在自己的家乡。
十落阵刚出,庄木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他的身体被迫着拉向前,随着距离的拉近,很快他感受到浑身都被裹挟住了一般,全身失去控制,直接被那股吸力带着,不知道要落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