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上午九点整,对于高中生的作息而言,第二节课才刚刚开始五分钟。
南山中学校园内,各年级各班正进行着有序的教学活动。
高二四班的教室内此时正进行着一堂数学课的教学。
“这里的导数相关问题,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高考数学的重点,这一般是压轴题目,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数形结合思想、二整体代换思想、三分类讨论思想,针对这道题,我们要用到的是分类讨论,注意在分类时要不重不漏.毕竟高考的时候每讨论出一种情况,就能多得一次分,哪怕你们做不出全部,也要想方设法从阅卷老师那里多骗点分出来。晓不晓得?”
讲台上的老师口若悬河,与此同时小范围的来回左右走动着,还伴随着些许肢体语言,配合上他的形体显得有些滑稽好笑。
这是一名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颇为富态,挺着啤酒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此时他指着黑板正在评讲试卷,不过讲着讲着,他的声音就停滞了下来,目光停留在了教室中后排的一个座位上,脸色顿时微微一沉。
那课桌上叠成小山一般的资料课本背后微微的露出了半个脑袋。
远远望去,只见其一头茂密的黑发,动也不动,除了是趴着睡觉,再没有第二个可能。
“张磊。把你同桌喊起来,让他站到后面去。”
男教师的语气有些低沉,向着那睡觉男生的同桌示意着。
有一说一,这还是温柔的做法了,换做以往暴脾气的估计已经一根粉笔头栽过去了,不过最近在搞什么文明班级评选,偶尔也会有领导巡视,需要顾及影响,所以他也会尽量显得温和些。
再加上丢粉笔过去,不仅有失体统,而且还存在精度问题。
以前不是没有闹过这种乌龙,精准度不够,爆头到其他学生,那场面叫一个尴尬。
那名为张磊的男学生,得到教师指示之后,立刻轻轻用手肘捅了捅了他的同桌,准备将他叫醒。
“浪子,浪砸?浪贼?陈浪!老王看到你睡觉了,这哈喊你起来。”
那男生压低着声音,对着自己的同桌说话,还大力推了几下陈浪的身体,眼见着没反应,还往他的腿上轻踹了一脚过去。
可是饶是如此,这被叫做“浪子”的男学生仍旧没有反应,整个人仍旧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着。不管不顾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定义域内......”王姓教师原本以为很简单就处理好了这个打瞌睡的学生,都准备开始接着讲课,嘴皮都再度动了起来,但是看见在自己座位上的陈浪毫无动静,不由得有些上火。
一时间那张猪一样的肥脸脸色更沉了。立刻快步离开了讲台,准备手把手给这个学生来个教训。
张磊此时一边看着从讲台上杀下来快步逼近的老师,一边看着仍旧睡得投入的同桌,脸上已经是一幅兄弟我尽力了,实在是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的表情。
而就在男教师走到座位面前的时候。
异变陡生。
这个打瞌睡的学生霎时间从睡梦中惊醒了,先是直起身来,然后蹭的一下从座位站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前排的同学为了看热闹,转过头去看,都惊讶的发现。
哪怕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感受到陈浪脸上肃然和严肃。
这梦做得还挺投入的。
他们心里几乎都是如此想到。
想不到的是,随后这位名为陈浪的学生一脸正色,会说出如何富有震撼效果的发言。
“兄弟,你不适合在这个场子玩,还是收手吧。”
“真的,听哥一句劝,你把握不住,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早点离场。”
名为陈浪的少年嗓音并不粗重,相反,还有些少年人特有的清澈感与高亢,但是就是正因为如此,搭配上那个语重心长,娓娓道来的那个劲儿,形成了一种反差,再加上当下他朦胧的睡眼,还没有睡醒的模样,一时间喜剧效果直接拉满。
更别提这还是对着过来兴师问罪的老师当头棒喝。
咋一听,还是把老王头当成了迷途的羔羊去拯救了。
于是整个班上立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哄笑声,几乎要掀翻了天花板。
学生们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说的啥,但是做梦本来就是荒诞的,梦话本来就是听不懂才是常态,毕竟不知道梦的前因后果。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能给这有些枯燥的课程带来一些欢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掀起了涟漪,就够了。
他们不需要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仅仅是上课打盹被抓,然后出个洋相,就足够是一阵找乐子的插曲了。
只要不是和知识有关的东西,这群高压下的学生总能找点乐子出来。
学习压力对于尖子班还是蛮大的。
需要苦中作乐。
后排的陈浪的几个死党小声嘀咕讨论着
“浪子怕不是做梦去赌钱了。”
“看这个还是在坐庄哦。”
“还要当老王他哥,牛批!”
“精彩精彩。”
一时间充斥着小声交流的声音。
就连数学老师本人,被这么一顿“虚空劝诫”当即也是懵了一瞬,随后才缓过神来。
看着眼前这个男生的表现,眉头锁得更紧,说的都是些鬼话,什么乱七八糟的,权当他是在说梦话了。
“安静!”
随后,随着数学老师颇有威慑力的目光环视了一圈,于是班级内的笑声又很快收敛。
“陈浪,你在发哪样颠,做梦做得香完了是吧,啊?”
“我不适合在这里讲课,你上尅讲嘛?”
“你站后面去清醒一下,罚站到中午为止,不要挡着别人,高二的学生了,转眼就要高三,就要参加高考的学生了,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能睡得下去,还睡得二麻二麻的,说梦话!”
“这节课之后来办公室找我,现在不要打扰大家上课。”批评教育了一阵,归根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太过激烈的冲突,
也就是陈浪平日里不算是什么刺头,如果是刺头儿级别,常犯错误的,现在估计已经让站在走廊去反省了。
老师权当他说梦话了。罚站个三四节课,略施惩戒。
那名为陈浪的男生没有理会,眼睛还是似睁非睁,睡眼朦胧模样。
随后又继续保持着迷迷糊糊的模样,嘀嘀咕咕了几句什么。
“唉,今天这个远古巨阴我也真是开了眼了,史诗级利好搭配上史诗级高开低走,佩服,佩服。”
“不过也验证了一句话,趋势一旦形成,不会简简单单说反转就反转,并且任何果然任何消息任何突发情况都无法立刻改变趋势,当市场把这个消息消化干净之后,他仍旧会回到原来的道路之上。”
陈浪的喃喃自语很小声,就连张磊也听不清,只觉得他在嘟嘟囔囔些什么玩意。
直到这句话说完,左右扫视了一圈,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意识似乎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做梦吗?”他随后自言自语了一句,摊开了双手,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
“你怕是《盗梦空间》看多了哟,还做梦,还不快到后面罚站,老王这哈又看过来了。再来一次你就真勒不好过了。”
他的同桌张磊小声的接了一句吐槽,神情也有些哭笑不得。
“陈浪,我让你站后面去,听见没有!你不听课别人还要听,别挡着其他人,是不是想去走廊吹起风罚站?”
看着陈浪半天没动作,还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王姓教师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限度,他已经足够宽容,只是这个学生好像没有体会到自己的宽容
教室内又是一阵窸窸窣窣,低沉的窃笑声传来。
学生嘛,事儿不落到自己头上,都是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乐子。
渐渐有些清醒起来的陈浪,目光很快投向讲台上。
刚刚睡醒,视线有些模糊,但是还是能看得清晰。
嗯,有印象。
讲台上站着的人,是自己高中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王安永,那标志性的啤酒肚,还有横肉肥脸,实在是让人看之难忘。
“在我梦里,我还能让你给欺负了?”陈浪脑子里鬼使神差的想到这句台词,第一个念头就是很想怼回去,甚至是冲到讲台pk一下,复刻一下名场面。
不过立刻打断了这个想法。
算了算了,就不cosplay夏洛了,哪怕两人的境遇此时有几分相似
只是梦里也要节约精力。
复盘很费心神,明天还要盯盘,没工夫去折腾。
他确实有过做梦惊心动魄,然后一觉醒来更困了的经验。
难得有个比较有体验感的梦,好好享受下,能重回高中时光,哪怕罚站也是一种享受,就不折腾了。
此刻的陈浪,仍旧没有分清梦与现实。
随后他便拿起正在被评讲的试卷,穿过走道,安安静静的离开了自己座位,施施然的站到了最后一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丝毫没有被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给打击,反而是露出极为淡定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当然,这不是陈浪M之魂熊熊爆发,而是哪怕只在梦里,重回青春的感觉也是很不错的。
青春确实美好。
他由衷的感慨着。
到此这场由他引发的小插曲总算才结束了。
“浪子昨天又熬夜看小说了?今天睡得有点死哦?”
最后一排的男生踢了他一脚,主动搭了话,戏谑的看着他,小声的说道。
“啊?”
“嗯。”陈浪先是一愣,然后这时候只能敷衍的回答一下。
刚才问他的男生叫程志航,当时高一篮球赛,大伙调侃他打球姿势像科比,所以就取了个科比的外号。
高中生的外号么要不就是本人形体特色,要不本人性格特色,要不名字谐音,说来说去不外乎这几种。
当然了,护球像亨利不一定真的像亨利,打球像牢大,也可以是打铁像牢大。
哼...闪电......
注意米线!
陈浪竭力收拢自己的心神,终止胡思乱想,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浮上心头,很多尘封的记忆开始涌现。
台上的班头还在讲课。
回想了一会,大概没那么撕裂了。
陈浪再次揉了揉眼睛,因为刚睡醒有些模糊的视线此时总算有些清晰起来。
也变得逐渐真实起来。
不对劲,什么梦会这么真实?
陈浪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切一切的细节太过于真实了点。
这才认真的看起来周围的一切。
拥挤的教室,原本额定人数50人的班级教室,因为各种关系户塞人,扩充到了七八十个,勉强排列之后,座位仍旧显得极为拥挤,臃肿。
同学们穿着蓝白色的宽大校服。
教室左右两侧墙壁的空位处都挂着名人画像画卷和对应的名言警句。
自己左手边是牛爵爷人像,放的名言是经典的“巨人肩膀。”
右边是大成至圣先师的画像,放的论语节选。
头顶上的电扇有一搭没一搭,聊胜于无的转着,象征性的意义更加浓厚,天气不是开风扇的时间,估计是哪个学生手贱悄咪咪开的低档。
罚站的时候没注意,黑板报的粉笔灰蹭了背后校服一身,肩膀上也全是是,陈浪尝试着掸了下,粉笔灰四散,飘在鼻腔中有些隐隐作痒。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王安永挺着他那个啤酒肚,仍在口若悬河,讲着他的导数压轴大题。
写满了板书的黑板的右下角距离高考还有464天。
过于真实...
这梦细节有点多啊。
真实,真实得令人心悸。
随后陈浪又低着头,拿着数学卷子,一道题一道题的看过去。
......
“设i是虚数单位单位,则丨(1-i)^2丨的值是?”
......
“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于1893年创作的《呐喊》是表现主义绘画的代表作品刻画了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反应了当今学生学习数学的普遍状况,这幅画能在弹指一挥间传给观者其表现意义,上至社会名流,下至平民百姓都能感同身受,画作局部如下图所示,人像的脸近似为一个椭圆,下巴近似为一个圆,圆心在椭圆的...”
这题也太抽象了。
陈浪咧了咧嘴。
嗯,这不重要。
是是自己的笔迹,看了眼分数,是自己的水平,。
关键是,这不是梦的感觉。
“.......”
......有点不对劲啊,陈浪这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回忆也就罢了,回想起自己的之前的事,头一下子开始撕裂般的痛了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缓了好一会,陈浪又喃喃低语着。
再度环视了周围一圈同学,绝大多数都在聚精会神听讲。
远眺了一眼窗外的风景。
初春时节,三月的风悠闲的掠过,使那窗外的细枝轻微的颤起,绿色的嫩叶摇晃起来,恬静而淡然。
最后发狠,狠掐了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
随后陈浪不得不渐渐接受了现实。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这也太搞了。”
陈浪喃喃低语,右手捂住了半张脸,立刻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
重生对于绝大多数人都是值得欣喜的。
但是当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来进行消化。
梦?
还是真实?
我真的回来了么?
哪怕理智已经做出了判断,陈浪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一时间,陈浪的脑子里闪现过诸多典故。
庄周的晓梦蝴蝶。
吕祖的黄粱一梦。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就在陈浪还在文艺青年之魂熊熊发作,脑海中典故连连迸发的时候。
下课铃声响了,打断了他的头脑风暴。
呃......要去办公室被训话了,真是头痛啊。
陈浪一脸无奈。
如果真是重生了。
这开局无论怎么看,都寒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