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世珩一行人用过早膳之后就告辞,顾明月和冬儿、卉儿还有李管事为其送行至田庄外一里。
萧世延看着顾明月忽然觉得她眉眼间格外像一个人!而后转念又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两个人长得像也不是多奇怪的事,道别后便上了马车。
萧世珩拜别:“多谢,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告辞!”说完起身上马,回头看了顾明月一眼,扬鞭而去。
顾明月静静地看着队伍走远,也不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稻谷金黄,随微风阵阵摇晃。
待顾明月转身往回走,李管事过来跟着:“姑娘也该准备回府事宜了。”
“李伯可愿随我同去?”
“若我去了,庄子谁来照料。老爷说了,这田庄是姑娘你的嫁妆的一部分。我倒是想去,可也走不开啊!”李伯无奈地笑了笑。
顾明月也笑了:“李伯你年纪大了,也该享福了,等我回去禀明父亲,让您老回去含饴弄孙。”
李管事摸着胡子笑得灿烂:“我可舍不得回家,太远了,我还等着将来姑娘有孩子了,帮姑娘照看呢!”
顾明月笑着低下了头。
跟在后面的冬儿调皮地说:“爹,你真是老糊涂了,姑娘的孩子哪用得着你带,你自己俩孙儿都还带不过来呢!”冬儿有个兄长,早已成婚生子。
卉儿忙笑着接上:“姑娘回去赶紧给冬儿寻一门好亲事,李伯可就更忙不过来了。”
顾明月笑道:“好,回去就安排!”
李管事笑得合不拢嘴。
冬儿嗔怪地轻推了卉儿一下,红着脸快速向前走,又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谁都知道,顾明月回府,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了,况且京城人多复杂,回去要面对些什么,谁都不知道。众人欢喜之余,还有些担忧。
顾明月刚回到庄子就走进了书房,细细端详着房中的陈设。
书房中的书整齐地放在书架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这里是庄子里最令顾明月心安的一隅。
看着书案上面摆放着的笔墨纸砚,她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九岁那年。父亲顾昭在京中任职,忽然觉得亏欠,说要将她接回去,两个哥哥也劝她,彼时她还只是个玩心很重的小姑娘,且与父兄感情并不深,在府里住了两天便闹着要走,父亲只好将她又送回来,还请了辞官还乡的名士严弘善为她授课,希望她能早日明事理。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八年多过去了。
顾明月拿起一本书又放下了,卉儿刚好进来,笑道:“姑娘你呀,不爱针线女红,就爱这些书,这次回去是不是都要带走呢?”
是啊,她爱看史书,爱看记录大千世界中奇闻异事的书,不像那严夫子,爱看些无聊的书,也不知道他最近又到哪里云游了。
“带几本我常看的即可!”
“是!”卉儿答应了便开始收拾。
三日后,陈旧的田庄门口,大大小小的行李被装上了马车。住在田庄十多年的姑娘就要被接回去了,有人高兴也有人愁。
房里,冬儿和卉儿正为顾明月梳妆打扮。
平时穿的朴素,现在穿上华丽的衣裙,顾明月一时还不习惯。
冬儿打趣说:“我们姑娘像是要出嫁了呢,这么一打扮,不知要迷倒多少人!”
顾明月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嗔怪道:“去去去,一边儿去!”
卉儿捂着嘴笑起来,正想说话,外面进来一个丫鬟:“姑娘,一个时辰后大公子和二公子就到了,来迎姑娘回去,叫姑娘好生准备,莫要耽搁,日落之前赶回去,老爷会协阖府迎接。”
顾明月一摆手,冬儿说:“姑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顾明月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顾明远,二哥顾明轩,一个善武,一个善文。顾明月十多年来也只是一年见一两次,到底是不在一块儿长大的,不怎么亲近。
还有个姨娘生的妹妹,顾明微,才五岁,几年前见过一次,白白胖胖,好生可爱。姨娘叫宋荷,是顾明月生母宋蕖的堂妹,宋蕖过世了几年后,顾昭遂续娶宋荷为姨娘。
在乡下的十几年,父亲他们来探望,每次他们一群人离开的时候,顾明月恍惚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想回去。
她偶尔会念起她早已逝去的母亲。多年以来,与父亲兄长团聚时都极少谈起她,因为顾明月曾听说自己是在母亲去世后就被送到了农庄。身边的人谈起这个话题也是讳莫如深,但似乎又并不知情。
宋蕖带着两岁多的顾明月回淙州娘家探亲,在途中忽然病逝,对于母亲的记忆,顾明月是一点都没有,思及此,顾明月便心里涌起一阵委屈:父亲啊父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姑娘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冬儿问。
顾明月思绪被拉回,淡然道:“没事,我只是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冬儿闻言暗想,姑娘要和她的父亲团聚了,自己也要和父亲分开了,众多丫鬟中能像她这样享受亲情的寥寥无几,自己也该知足了,于是宽慰道:“姑娘,你是要回家了!”
顾明月看着冬儿,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两位公子便到田庄门口下了马。顾明远在边关历练过,略显成熟,顾明轩稍稚嫩些,二人皆仪表堂堂。有几个小丫鬟躲在门后偷偷看,个个羞红了脸。
早已在门外等候的李管事急忙笑着迎上前:“大公子,二公子!”
“明月呢?”顾明远问。
李管事答:“姑娘早已准备好了,即刻就可启程。不过公子应该也累了,稍作休息再走吧。”
顾明轩说:“正好我也饿了!”
顾明月到前厅拜见两位兄长:“大哥,二哥!”
顾明远答应,然后说:“用过膳我们就走,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了。”
顾明月淡淡地说:“好!”
顾明轩笑着说:“不必拘束,我们三个可是亲兄妹!你马上可就回去了,一家团圆,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
顾明月微笑着低下头。
“明月自小不跟我们一起长大,有些生疏也不奇怪。”顾明远说。
顾明月安慰自己,只是回家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顺其自然吧。
用过膳后,顾明月同田庄众人道别,也安排了赏赐。
冬儿告诉她爹,会照顾好自己和姑娘的,说完抹着眼泪,跟着顾明月上了马车。
顾明月拉着冬儿的手说:“如果你舍不得走,你可以留下来的。”
冬儿急忙说:“不不不,我要跟着姑娘,姑娘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看着冬儿脸上还挂着眼泪又语气坚定的样子,顾明月又想笑又伤感。
卉儿也笑了。
跟着顾明月回去的丫鬟就只有冬儿和卉儿。
车夫驾着马车,稳稳地行驶。
待到靠近京城,已经是几个时辰后了。
马车晃晃悠悠,顾明月早就困得靠在冬儿上睡着了。
顾明轩从另一辆马车下来,上了马,骑到前面顾明月她们马车旁喊到:“明月,快进京城了!”
顾明月这才醒过来,睡眼惺忪,揭开帘子望出去,日头快落山了。
顾明轩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骑马快步往前追上大哥说起来,顾明远也笑了。
马车进城了,街上热闹非凡,顾明月睡不着了,听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闻着食物的香味,田庄里长大的她哪能经常感受到这些,更何况这里是京城,自然非比寻常。
两个小丫鬟也是撩起一点帘子张望,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顾明月看着她们笑了笑,她记得这里离尚书府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