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土

少年在夜幕中奔跑。

汗水裹着鲜红的血液流过他的脸颊,五脏六腑似乎都要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

空腹感和疲劳让他头晕目眩,他随时都有可能连同背后的破包袱一同昏倒,但少年丝毫不予理会。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跑,向前跑,尽可能的快地跑,哪怕四肢因此撕裂。

这个名为“古”的少年已经没有时间了。

若从他正前方向后看去,会惊骇地发现。

他的背后永夜正向沙尘暴一样吞噬而来。

“古”是关外废土众多流落于荒芜的“瘦弱爬虫”之一。

他从睡梦中醒来就流落于荒芜废土,八年来始终在寒冷和饥饿的摧残中祈求光明,或者说希望死神晚一些光顾自己。

他并不怕死,只是这多年来一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游荡。

“灭相七…毁灭…苏醒?假的,包括你自己…”

这句话时不时浮现在他耳边,每当听到这句话,他总是下意识的拿起用兽筋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说是项链,其实不过是一点玉石,里面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红色的“古”字。

无论是在废土中寻找些弱小的“兽鼠”,还是尽可能的去躲避“黑暗的吞噬”,他几乎不会在除了“四雀”面前流露出什么感情,只是用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死死地盯着黄沙弥天的虚空。

他时常抬头望着天际,因为每到夜晚,头顶之上便会布满璀璨妖异的星辰,它们肉眼可见的围绕着一个光点旋转着。

少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他觉得那些星辰之中充满着他所追求的力量,以及让他恢复从前记忆的途径。

只是最近几年脑中频繁地浮现出一些他不理解的画面片段。

苍凉的黄土。

无边的巨手。

倒挂的高峰。

女人的哭喊。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经历过这些,但唯一确定的是他失去了某些记忆,包括自己到底是谁。

此刻他已看到前方存在的生-绿色。

在这片废土中,黄色代表着死亡,红色代表着杀戮,而绿色是废土求生者最渴望的生。

“古”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向前冲刺,背后的黑暗也不甘示弱几次临近他的后背。

快到了!快了,快!

少年双目通红,血色涌上眼白,即使被废土之地那恶劣的环境与常年没有营养摄入,早已干枯黑光的皮肤上仍能隐约看到一条条隆起的青龙。

“啊!!”

他右脚略微向后撤,猛地一跳,直接扑过绿色屏障,即便如此,他的右脚根仍然漏出黑斑,如同灼烧一般。

“古”扑倒在地,哪怕荒土尘埃吃了一嘴,他也不会在意,他再一次从与死神博弈中幸存下来。

他翻过身子,右手缓缓松开紧握的破包袱,三只通体黑光的类似老鼠的生物呈现在星辰之下,一把锋利的牙刃上还残留着些许猩红。

少年躺在地上似乎感受不到那脚跟仍汩汩流出的黑血,仅呆呆地凝视着天际。

“啊啊啊啊啊!”

突然“古”一震歇斯底里地吼叫,面容青筋暴炸,一股无形煞气逃逸出来。

每次遇到【黑暗风暴】他的情绪总会失控,仿佛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想要抓住他,狠狠的碾碎。

他不知道的是,黑暗中确实有一道身影,虚幻迷迭,在江夜适才咆哮的时候,那个身影面部貌似动了些许,传出只有风暴才可聆听的秘言:

“灭…相…七”

而“古”正躺在黄土上闭目思索着。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糟糕,偏偏最倒霉的是,他还如此羸弱。

他看着天际深处规律转动的星辰,那一颗颗的璀璨夺目,此刻,他觉得无比厌恶。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如此光亮,而我们如此黑暗!

他不善言语,因为那使他有所破绽,但不代表他内心愿意接受这个糟糕的世界。

他总得那遍布天际的星辰是他或者使这个世界变得如此无光的罪魁祸首。

或许它们可以带给他难以想象的力量。

然而没有心的“古”早已有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便是“罪厄意志”,一种让他疯狂的意志,一种支持他活着的力量!

不过,这里是废土之地。在这“生的坟墓”中,他这种力量便像是空气一样,虽然稀薄,但随处可见。如果在别人看来这种力量,充其量就是自我安慰罢了,但在死在他手中的第一人和“四雀”看来,才会了解到他的冷酷无情,以及…可怕。

“古”整日衣衫褴褛、脏兮兮的。这种少年放在废土之地就是待宰的羔羊,任人采撷进食。但在第一位侵犯他的人身上,那眼睛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甚至连杀人都没有的瘦弱少年,便亲自当着他的面割断了他的喉咙。

“古”既沉默寡言又不善于在除了“四雀”面前表露感情,或者说他找不到其他人表达感情,废土之大,没人知道,幸存者们既要躲避黑暗吞噬还要放着最危险的人性,魁这些年几乎没有见到过其他幸存者,唯一一个还被他割断喉咙喂给了“四雀”。

“四雀”是他给它起的名字,因为在他苏醒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它,至于为何要起“四雀”,总有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再怎么说,少年毕竟是少年。流落于荒芜废土,他随便找个土坑钻进去,便是临时的“家”了,填不饱肚子,睡觉的时候寒冷的夜风仿佛能吹到骨头里。

“古”本就形销骨立的身子更加孱弱不堪。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和“四雀”紧挨在一起。

而此刻已经不需要了。

他背着包袱朝背对着永夜的一处方向跑去,那里不远处有个土坑。

哪里是他的家。

飞沙在星辰的照耀下露出一道道如同银色痕迹。“古”逐渐防患脚步,赤着脚踩在荒芜之地上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只见他黑光脸庞上逐渐凝重起来,他半蹲着身子,从包袱里抽出那把牙刃缓缓向后放一堆不小的石头群靠去。

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堆黑色植被,凌乱的倒在土地上,透过植被缝隙可以隐约看到一个不小的土坑。

“古”看着倒在地上的植被,把包袱放了下来,右手握紧了牙刃。

他走之前,特地把黑色植被簇拥一堆,刚好铺盖住土坑周边,并且几乎所有植被根系被他深深扎入土地中,哪怕风沙再大也不至于吹的到处跌倒,更何况这里是生命屏障内,风沙强度会弱上许多。

看着被压倒在地的植被,“古”内心默默想着

是其他幸存者?

亦或者是兽?

“古”内心逐渐有些焦急,如果是兽倒还好,有生命屏障在,他还能带着“四雀”逃走,如果是人…

那就难说了…

似乎下定了某种主意,江夜背起包袱,握着牙刃向远处跑去。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脆裂声传入江夜的耳中

声音不响,但“古”听的很清楚。

是别的幸存者!他毫无犹豫地向【黑暗风暴】边缘跑去。

他肯定那个是人,因为他至今没有遇到会埋伏的【兽】。

如果有,那无疑象征着诞生出了高等智慧。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古”就靠着埋伏或者说阴人,杀死了第一位幸存者。

要说在废土中最怕什么,那便是人,尤其是那些如饿狼一般,饥肠辘辘的人。

废土很大,但资源很少,生物要么躲起来了,要么变异为正常人无法对付的怪物,毫无疑问。

人,便成为了人的食物。

而此刻,他清晰的明白。

他被别人当成了美味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