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虽大,却只有叶妈妈和几个仆从,又因着韩炎常年在外,府上便更加冷清了。
追风小韩焱两岁,叶妈妈也是把他当儿子看,有眼色的追风一回来就卷起袖子到厨房给叶妈妈打下手。
“叶妈妈,我来帮你!”追风抱着柴火就大步跨进来了。
韩焱扛着桌子,另一只手抓着三把椅子就走进膳房,追风给他腾出地方放下,就去择菜,韩焱坐到灶台前,拿起火折子开始烧柴火。
追风看着他这熟练并且毫无波澜的行为,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冒出了那个长枪在手,跨马出征的将军,拍着脑门哈哈大笑起来,
“将军,您是不是也忘了自己已经是陛下亲封的虎贲将军了。”
“那我也是叶妈妈的儿子。”韩焱顺着话哄叶妈妈开心。
“嘿嘿,我也是。”
“你们俩嘴甜,就会哄我开心。”叶妈妈看着这两个建功立业的好儿子回来,脸上是止不住的欣慰,就连岁月留下的皱纹也舒展开了。
一家人窝在小厨房里,围着小桌吃饭,就像小时候一样,那一盏小灯永远会亮在心头。
饭后,韩焱跟追风在书房里谈事情。
儿子回来了,叶妈妈心里高兴,更是闲不住,在小厨房里炖起了汤。
“这次回来,我估摸着西边也没什么仗可打了,我们以后可能就在京里待着了。”
“叶妈妈年纪也大了,操累不得,这偌大的府邸,总还是需要有些个人来管,明日我们就去买几个仆人来。”
“将军,那咱明日就去城东集市挑一挑吧。”回京前追风早已将这些个琐碎事情打理清楚了。
城东集市上繁华热闹,尽是招揽叫卖的商贩,不论是美食,珍宝,还是粗使农具,绫罗绸缎,亦或是药材都应有尽有。
第二日一大早,韩焱和追风早已换了一身打扮,摇身一变成了黑袍公子和小厮。
一别京城多年,两人一路逛着周遭的新奇事物,一边扮着主仆嬉闹着。
走着走着就在一个摊铺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个卖奴隶的摊子。
集市上的奴隶被绳子栓在一起,或躺或跪在地上,头上插着草叶。
一堆蓬头垢面的奴隶用着或惊恐惧怕或满怀恨意或麻木呆滞的眼神仰望着两人。
这些都是从西戎被俘虏过来的平民和贵族,破烂衣衫沾着血和尘土,凝固在伤口上。
他们的服饰大多轻薄凉爽,繁复精致。而此刻已经被鞭子抽打成碎片,被血液黏合在身上,散乱的头发像枯草一般,生长在只有死亡的坟上。
在一双双呆滞无神的眼睛中,韩焱一眼看到了那个衣着破败,眼神明亮的小女孩。
糟乱乱的头发,黑黢黢的小脸,身上的鞭伤和衣服黏腻在一起,她抬起头,动也不动,就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
韩焱的心仿佛被拽得紧紧的,他用眼神示意追风买下她,而后沉默着离开了这里。
洞香春酒楼里,内间雅舍,身穿浅青色竹纹衣裳的青年走了进来。
“韩兄,为何独自在此买醉啊?”
“来人。”青年一声令下,几个端着酒杯的婀娜女子缓缓进屋,施施然一礼,而后音乐奏响,几人开始翩翩起舞。
隔着丝竹乐器之音,韩焱袒露了心声,“宋兄,我心中烦躁,可实在无解决之法啊。”
这青年名叫宋言,青色衣裳,俊雅非凡,他自斟自饮,嘴角微微勾起自带着一股风流不羁。
“韩兄不妨一言,兴许小弟也能帮你一把呢。”宋言牵起嘴角,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松快模样。
韩焱仰头喝了口酒,重重地放下酒杯,“宋兄,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滋味真不好受。”
“今日在集市上,我看到了俘虏,圣上竟然允许在将俘虏当作奴隶来买卖。”
宋言摇着鹤纹绢布折扇笑,“人家都说你少年英才,杀伐果断,我看是柔情似水还差不多。哈哈。”
“那你可知这买卖的背后是什么人?”
“知道啊,不告诉你。”故作高深地笑着。
“你这洞香春的酒真难喝。”韩炎咂了一下嘴,瞥着他。
“那没办法,你心思不纯,不是来喝酒的,我便不给你上好酒。”
“宋言你!”韩焱气得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总有一日我要砸了你这奸商的破酒楼!”
“好啊,除非我死了。”宋言起身理了理袍子,摇着扇子悠哉游哉地走了。
他是一个极爱繁华热闹的人,他一走,带着弹奏奏乐的人一起走了,屋里的丝竹之音霎时就停息了。
韩焱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洞香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