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离了一百多米,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可是他不知道是谁,拿着望远镜看了看,还是不知道是谁。
看起来是个叔叔,但偶尔也有女人的声音,他又把镜头到处扫了一遍,才发现田间还有一个长头发的人,不知道谁家的婶婶。
这么一想,应该就是两公婆了,那块地是谁家的。
现在时间还早,堪堪过了十点,母亲收工了,今天去收一些东西回来。
他们家不需要去很多田地,够吃足以,还搞了一些其他的特产,城市人喜欢的。
这片山脉到处都是机缘,每一天摩托车转一圈,都会有收获的。
平时没事时,父亲就会去做其他,所以除了几分薄田,种地几乎是母亲自己的事情了。
父亲是个道公,村里有一个团队,差不多三四十人,承接各种白事业务,接受跨省业务。
逝者已矣,让逝者接受超度,去往彼岸,早日轮回免去杂间苦尘。
早年间看过很多次白事声势,活着时痛苦不堪,走时却只是享受这不舍得的繁华,是幸是悲难以心自。
而最近的一次,便是去年阿公的那一场,阿公生前也是道公,但他接受的业务又更加繁杂了。
他最喜欢带弟弟到处去,说弟弟有这个天赋,是可以吃这行饭的人。
弟弟打小就聪明,不喜读书,所以家里人就随他去,读完初中更是随着阿公到处去走穴。
如今年纪十九岁,已经能独挡一年,是个道龄很长的道公了。
阿公活了九十九岁,阿公晚婚,父亲也晚婚,而他似乎也难逃这样的命运,隐隐约约感觉这条路充满了坎坷。
道公里,还有很多不明的业务,很多人说迷信,可阿公说,这是在积阴德。
阿婆还活着,比阿公小了二十岁,本是村里的书香人家,应该走出大城市去闯荡,却偏偏迷恋阿公那老辣的俊帅。
一度成为了村里的佳话,别看阿公年纪老了,却还是很多女孩子的白月光,当然说的是他未婚时代。
很多人说,阿弟的业务传承了阿公的一半了,而我却传承了阿公的俊郎。
就连自家的妹妹,都是自己的粉丝,但总是有不一样的吧?
真的一模一样么?
他不信,总会不一样,性格天差地别,阿公脾气并非总是温和,有时很严格。
他总是说,我可以不跟他一起学道公,但那本手持本《道》,每天都要阅读熟记。
从六岁识字开始,他就需要日复一日的阅读,大学期间更是闲余默读,成为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为此时,阿公少不了母亲的埋怨,可阿公说这是祖上就开始延续下来的祖训,每一代的长子,都有着不可卸的责任。
传到他这里,家族史料记载,为第四十一代传人了。
没有其他的交代,只是说先熟读倒背如流,等时机到了,就会知道答案。
阿公去世的前一年,那些话犹在耳边,他说知天命,每一个传人,都过不了九十九这一关,之后的那些事情却成为了他的心病。
“老大,吃饭了”
传来了母亲的话,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黄家坞冬暖夏凉,只要不去硬刚太阳,还是很舒服的。
“知道了妈,马上来”
黄楚立马回应,不然一定会再叫,是每一个拖延症的噩梦。
母亲的嗓门,那是村里出了名的,与几个村里的妇女被称为金嗓子。
歌声优美动听,经常临山对话,那山很大,总感觉就是在耳边说话一样,家里这小地方,穿墙也是小意思。
妈亲性格温和,这也还好,小时候最喜欢的活动,那是两个积怨已久的妇女,隔山对阵。
看不见你是谁,可是就是知道两个声音一直在对骂,骂它个两三个小时,如果去当歌星,妥妥的女高音,天赋异禀。
吃饭时,母亲问了明天去学校的事情,说这是村里重视的事情,需要我们楚哥重视一番。
母亲的工作有三,务农种几分薄田,靠地搞一些自己的产业,然后便是给村里干活了。
父亲的工作也是有三,务农种几分薄田,圈山货,然后便是道公了。
阿弟继承了阿公的事业,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外,闲着也要去看看,妥妥的闲二青年,可是他有自己的门路,一两破面包车,在他刚拿证就买了。
阿妹今年刚上的高一,女孩子读书,考虑的是好好读书,男孩子读书,考虑的是要靠这个出人头地。
这一次回来实习,是有正式的下乡扶持指标令文,是记录在档案里的,他肯定要好好的珍惜。
村子不算小,很久以前,这里是出了名的山卡拉,整个黄家坞就只有一个姓,几乎没有外姓。
但却不都是同一个祖上,有些可能来了之后,才改姓氏。
毕竟,战乱年代,从西域南迁往下的人群,已经无从考究了。
黄家坞人口众多,有超过了五千人口,到了今年,也许靠近一万了。
黄楚家在最西边,地理位置很偏了,从这里到学校也有两公里,在村的中心。
在遥远的年代,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兵荒马乱也难以影响到这里。
房子的分布呈双月牙交汇,而那条河便是曲穿在交汇处。
最西边几乎靠外面了,算是村口的位置,在古代时,越是靠山,越是安全。
山有千百云无数,层峦叠嶂高山流水,洞天福地隐世间。
至于为何山川有灵,那真是难以用科学来表述,想来想去,只能说,大自然真是神奇无比。
而黄家坞到附近的镇,却有些遥远了,十几公里,可山路崎岖,哪怕现在修建了进山旅游的路,也飞不起来,只能慢慢的进来,就像那条河的水一样,它慢慢的流下去。
每一次回家,他从不考虑,去不去镇上玩了,村里的街道也挺热闹的。
每一年来这里走山货的外商人,也是络绎不绝,给的价钱合理,大家也乐意互相成就了。
其实他很想,顺着这条河往下游,看是不是大家说的那个瀑布,那个几丈白河。
去看过一次,那河流仿佛真的没有下坠的那种感觉,可是他感受到了那股急骤。
如同白玉案底,让那河流的水白的没有一丝瑕疵,格外的好看。
那一次还是晚上,恰巧月华辐照,真的是难以言喻那种感觉,以至于如同虚幻一般。
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跟阿公出去,夜归路过,步履匆匆。
几丈白河,之后便汇入那急喘轰鸣的大河,再也看不到黄家河那似平静的河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