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咯”
再次怒号而起,张道长走在前面,黄楚跟在后面。
等他靠近了那些烛光时,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在香炉前面,是那种手臂大小的蜡烛,几天就要换一次了。
而在这茫茫墓碑林里,那些烛光,正从每一个缸子里散发着。
是那巨大的透明水缸,无烟的烛火,使得水缸一尘不染般的洁净。
也许,可以烧一年,又或者更久。
那浓郁的檀香从火里来,竟然不刺鼻,不知道是属于那种蜡水,竟不是白色的,而是透明如水般,与这大缸融为一体。
怎么感觉,是一种添加了很多种物料的胶油,这里也上百缸以上呢。
或许更多,几百缸,为这万道山,留下光明,正徐徐生辉。
那永不熄灭的烛光,只要这山上,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会延续下去。
那些没有回来的,也都保留了位置,可闲置了太久,以往的那些衣物,也化作了这万道山的一份子。
沿着通道小路,一直向山上走,这种斜度四十三度的山,暂时还没有看见尽头。
谨记着,不言不语。
他今天穿的,便是道士的常衣,张道长口中的那个晚辈。
万道山上,处处是忠骨,值得他三拜九叩首,也值得他,以后继者之礼以待。
道士对自己只有一个要求,穷则思变,变则通万法,一身道袍加身,是道士,道袍破了,那便以秘加诸己身,不求功名显。
太安旅,血居崖,破衣裳,卫道魂。
世道不同了,互联网时代,藏无可藏,不知道哪一天,有一个人误闯这里,然后拍下视频激愤的分享者所见所闻。
不知道是用什么语言?
以他在学校这些年的见闻,夸大其词者不计其数,就怕诋毁者亦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黄楚用目光去探索,墓碑上的碑文,有一些历史久了,似乎在褪色。
但这种石碑,应该是很坚硬的,阴刻的碑文,修复起来也简单,再涂一次颜色就可以了。
近些年的,不知道在哪,或许断断续续的,不一定找到。
张道长此番而行,似乎也不是为了这些,一路前行,终于到了不再有石碑的地方。
而大缸也没有了,随着远离,陷入了黑暗。
手里的烛火,是唯一的光亮,身后渐渐远去。
“小友,是否有疑惑的地方?”
张道长的声音在黑暗之后回荡着,幽幽似入冥,又要去往何处。
“这,一时之间,好像也没有。”
黄楚想也没想的回应了起来,他脑海还停留在那震撼的画面里,他有心想问有什么精彩绝伦之处,可却觉得不该。
逝者之事,问之过多,又能做什么,或者给什么。
他又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仙,能够招魂安抚,不知道张道长问这个,是否是因为此前,那些事情的原因。
他曾问,寻山之后,再有疑问否。
如今,他的确是没有了疑问。
埋藏心海,静如止戈。
浮浮沉沉,再见光明。
不知哪里来的一束光,让习惯了灰暗的黄楚,忍不住眯住了双眼。
他本来想抬手遮挡,只是抬了半手,就放了回去。
这里怎么会出现光明的。
他忍不住抬头,渐渐的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洞。
很小,感觉很高远,可就那个小小的天洞,把他脚底下的这片大地,照出了一片无尽的光明。
因为出现了光阴,他竟然看到了那绿油油的草地,甚微神奇。
凹凸不平,有一两亩地见方,以及细细的水流声,那里有一个小潭。
“小友啊,这就是守山人生活的地方了,贫道始终坚信,这世界没有绝路,存在一丝生机,就像这密不透风的始祖树,还是留出了这样,天地之外的光明。”
这一刻的张道长,似乎显得格外苍老,一阵风来时,都可以把他吹走似的。
“是啊!”
这一刻的黄楚,除了感慨,一切千言万语,融为了一炉,是他内心最后的两个字。
男儿当自强,自强不息,永不言弃。
脚步没有停留,作为此行二者之一,黄楚最好奇的,莫过于沿着先贤的脚步,看看他们,是如何用自己的智慧,默默无闻于这个世间。
有些做法,显得执拗和幼稚,可就是这些信念,坚守了历史碑文,让传承永不熄灭。
这一刻,无论你是微笑,还是痛苦,我都会支持你。
有些人,只愿与你活在一片蓝天白云之下的星空,没有其他兴趣。
他们说,活在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那还有什么意义,这也是守护神意义。
理想重要吗?
是不是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重要?
可每一年,每一个国度,依然有无数人,为那不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理想,前赴后继着。
小时候听过关于乌莲蓬的故事,与众不同,始终被最关注的异类。
谁能想到,这灰暗里,迎来了一缕光明,那绿油油的草地,真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草地或许是受到了小潭的影响,常年湿润,脚踩过去,怕是容易沾脚。
还特意做了一条石板路,按着步数的尺跨,巴掌大小,刚好可以把脚掌放上去。
“这里以前都是石头,后来从外面带了土回来,听说刚开始那些土,经常被冲进那口潭里面。”
说着,已经走到了潭旁边,几亩地没有多大,但那口潭三四米长宽,在这几亩地里,也没有多大。
黄楚一听,不由的多打量了一下,原来这片草地,来之不易。
冲刷,他看了那一条细小的小溪,要不是他眼力还算可以,也是巴掌大小,看不出深浅,幽暗里静止不动似的,要不是还有细细的流水声,还以为它死了。
“经过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土,从南海带回来的礁土,在二百多年前,成功的留在了这片水泽里,留了一口潭。”
如果刚才的那几亩地,没有多少,可这里以前,竟然是一片水泽,那要多少土,才能够便是草坪。
深山不知处,有山高入云端,几百年前,那交通哪里有现在这样便利。
从南海运回来,而失败的那一百多年,又不知经历了几回,真是一项浩瀚的工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