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乔家的儿女(心态变化 下)
- 影视都市从乔家的儿女开始
- 江六丑
- 4669字
- 2025-10-18 01:09:01
棚子里光线有些昏暗,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灰尘。只有一张旧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暖水瓶和几个搪瓷缸子。
三丽站在桌边,有些无措地看着空白的笔记本封面,似乎在犹豫从哪里开始。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三丽受惊般猛地转过身,看到是牛晔,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些。
牛晔走到桌边,将自己一直拎着的那个布包袱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解开包袱皮,里面赫然是几本崭新的书籍——《会计基础》、《工业企业会计核算》、《珠算速成技法》。
“给你的。”
牛晔将这几本书推到三丽面前:“光靠记流水账不够,以后场面大了,得用上正经的会计知识,有空多看看。”
三丽看着那几本厚厚的、散发着油墨香味的书籍,封面上“会计”两个字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压力。她之前只在夜校旁听过一些文化课,会计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声音细细地,带着犹豫:“可是……我……我没学过这个……之前不是说,会……会给我找个师傅带带我吗?”
牛晔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后仰,目光落在三丽写满问号的脸上,手指随意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师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丽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牛晔:“你……你教我?”
不怪她惊讶。在所有人,包括三丽的印象里,牛晔是那个曾经打架斗殴、蹲过笆篱子、后来靠着胆子和运气倒腾服装发了家的“街溜子”,或许有点小聪明和狠劲,但跟“会计”这种需要静下心来文化人,实在扯不上关系。
“怎么?不信?”
牛晔挑眉,似乎很享受她这副惊讶的表情。随手拿起那本《会计基础》,翻了几页,手指点着上面的条目,语气平淡:
“借贷记账法,核心就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简单说,就像咱们这回收站,收进来一批废铁,是资产增加,记借方;付出去钱,是现金减少,记贷方。一进一出,两边必须对上。”
随后又翻到另一页:“会计科目,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成本、损益。咱们现在规模小,可以先设置简单的,比如‘库存商品’对应咱们收来的废品,‘现金’、‘银行存款’、‘应付账款’(欠供货方的)、‘营业收入’、‘管理费用’……”
牛晔虽然用的都是最浅显直白的语言来解释,但显然对基本概念和框架是真正理解了的,绝非信口开河。
三丽呆呆地听着,看着牛晔手指在书页上移动,听着他口中吐出那些原本觉得高深莫测的术语,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他……他什么时候懂的这些?他不是整天在外面跑,忙着开店、处理各种事情吗?难道他晚上不睡觉,都在看这些书?
一股复杂情绪涌上三丽心头,有惊讶,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丝悄然滋生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钦佩。
三丽忍不住,带着试探和求证的心思,小声问了一个刚才粗略翻看时没太明白的地方:“那……那‘折旧’是什么意思?我看书上说,固定资产会折旧……”
“比如咱们买的那台二手地磅,”
牛晔不假思索地接话,并用手指了指棚子外面那个笨重的大家伙:“它能用好几年,但价值会随着使用慢慢损耗。这个损耗,不能一次算进成本,得按照它预计能用的年限,每年分摊一部分价值减损,计入费用,这就是折旧。是为了更准确地核算每一期的真实利润。”
顿了顿,牛晔补充道:“当然,咱们现在刚开始,可以先不考虑那么细,但道理你得懂。
三丽看着牛晔,她一直以为他靠的是胆气和运气,直到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个男人看似粗犷不羁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惊人的学习能力和缜密的心思。他并非她固有印象中那个只会用拳头和钞票解决问题的“二流子”。
牛晔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合上书推回到三丽面前,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
“我也只是懂些皮毛,应付现阶段够用了。以后规模大了,再请专业的会计。现在,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笑了笑,牛晔站起身,拍了拍军大衣上沾到的灰尘:“先把今天收的几笔账记清楚,分类、重量、单价、总金额,列个简单的表格。弄完了拿给我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棚子。
三丽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书封面,又拿起那支沉甸甸的钢笔,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拧开钢笔帽,在第一页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日期和“向阳废旧物资回收站流水账”几个字。
……………
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寒意,给这简陋的回收场带来了些许稀薄的暖意。
棚子里,三丽正对着笔记本和那几本会计书籍蹙眉思索,试图将早上零星收来的几笔废品账目理清楚。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写字的速度不快,但字迹工整清晰。
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响。只见建军骑着车回来了,车把上挂着几个网兜,里面装着青菜、萝卜、一块五花肉,还有一袋米和一板豆腐。他额头上冒着细汗,脸上带着干活后的红润。
“牛哥!菜买回来了!”
建军停好车,提着东西快步走过来,看到棚子里的三丽,憨憨地笑了笑:“三丽姐。”
“放棚子里吧。”
牛晔从一堆刚过完磅的废铁旁走过来,看了看建军手里的菜,转头对刚从棚子里探出头来的三丽说道:“三丽,一会儿你跟我一起把午饭做了。”
三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为难。她在家是常做饭的,但在这里,和牛晔一起……而且,她看了看那简陋的环境,连个像样的灶台都没有。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牛晔指了指棚子角落里一个临时用几块砖头垒起来的小灶,上面坐着一口黑铁锅,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点的炒锅和一把菜刀、一块砧板。
“条件差点,先将就一下。以后……”
顿了顿,看着三丽,牛晔语气很自然地说道:“以后这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你了,每天多加十块钱。”
每天多加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三百块!这几乎抵得上她之前在纺织厂两个月的工资了!
三丽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牛晔,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她需要钱,家里也需要。接受?又觉得这钱拿得有些……不安。
目光扫过三丽那双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里而冻得通红的手,牛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午我去拉点砖和水泥,把这边靠墙的地方隔个小厨房出来,再盘个正经灶,弄个火炉,以后做饭也暖和点。”
三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脸颊有些发烫。
“我……我怕我做不好……”三丽还是没什么底气,声音很小。
“没什么做不好的,熟了就行,量大管饱。”牛晔语气随意,然后不再多说,转身就去把米和菜提了起来。
三丽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堆食材和简陋的灶台,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露出同样冻得发红的手腕,手刚伸进水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牛晔正提着那袋五花肉走过来,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提起那个装满水的铝壶,将里面还温热的开水,兑了一些到三丽的淘米盆里。
“兑点热水,别直接碰凉水。”
说完就把肉放在旁边的案板上,又去搬弄那些砖头,似乎真的打算下午就动手改造。
三丽看着盆里变得温热的水,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刺骨的冰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划过心田。她低下头,默默地将米淘洗干净。
接下来,切菜、洗菜。白菜帮子硬,萝卜也冻得有点僵,三丽拿着那把沉重的菜刀,有些费力地切着。
牛晔搬完砖走过来,很自然地拿起另一把刀,开始切那块五花肉。他的刀工居然出乎意料地不错,肉片切得厚薄均匀,速度也比三丽快得多。
三丽有些惊讶地偷偷抬眼看他。只见牛晔神情专注,手指稳定地按住肉块,手腕发力,刀刃与案板接触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那双平时看起来带着几分戾气和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沉稳和……居家感。
这个发现让三丽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一直觉得牛晔是那种在外面呼风唤雨、不屑于沾染厨房烟火气的男人,没想到他切起菜来竟然这么……像模像样。
牛晔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正好捕捉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
三丽慌忙低下头,脸颊更热了,赶紧专注于自己手里的白菜。
两人就这样在寒冷的院子里,一个切肉,一个切菜,虽然没有交流,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寒风依旧吹着,但灶台边因为准备生火而聚集的一点点热度,以及身边这个人沉默却实在的行动,让三丽觉得,似乎没那么冷了。
建军和建国很有眼色地抱来了柴火,引燃了灶膛里的火。橘红色的火苗窜起来,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火生起来了,大铁锅烧热,下油,煸炒肉片,滋啦作响的油声和升腾起的油烟与香气,瞬间给这个简陋的回收场注入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三丽开始炒菜,牛晔就在一旁看着火,偶尔递个调料,或者在她翻炒有些吃力时,伸手帮她扶一下锅柄。他的动作总是很及时,很自然,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效地减轻了三丽的负担。
那三位老师傅和建军建国,都默契地没有靠近,在远处整理着废品,但目光都不时地瞟向灶台这边,看着牛晔和三丽一起忙碌的身影,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他们看得出来,这位新来的、文静秀气的乔同志,在老板心里地位不一般。
饭菜的香味越来越浓。五花肉炖白菜豆腐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另一个小锅里焖着米饭,香气混合在一起,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叫。
看着牛晔动作熟练地往灶膛里添柴,控制火候,三丽心里对他的印象,不知不觉又加深了一层,也更复杂了一些。他好像……真的和她以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可以在外狠戾果断,也可以在这种地方,平静地做着这些琐碎的杂事,并且……做得很好。
饭菜终于做好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五花肉炖白菜豆腐,一盆清炒萝卜丝,还有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牛晔招呼大家吃饭。几人围拢过来,拿出各自带的饭盒或搪瓷碗。三丽有些紧张地给大家分着菜,生怕分得不均匀。
牛晔接过三丽递过来的、盛得满满当当的饭盒,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筷子,扒了一大口饭菜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点了点头,含糊地评价了一句:“味道不错。”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三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甚至隐隐有一丝微小的成就感。
其他人也纷纷夸赞:
“香!真香!乔同志手艺真好!”
“这肉炖得烂糊,好吃!”
大家就或蹲或站,在院子里,迎着并不算温暖的阳光,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聊着上午的活计,气氛竟然有种粗粝而朴实的融洽。
三丽也端着自己的饭盒,小口地吃着。饭菜的热气熏着她的脸,让她冻得发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红润。看着眼前这些埋头吃饭、笑容简单满足的工人们,又看了看身边同样在吃饭、神色平静的牛晔,再环顾这个简陋却充满生机的院子……
这里虽然环境艰苦,活儿也累,但好像……空气都是自由的。而身边这个男人,他霸道,却也细心;他看似粗线条,却会在她冻手时默默兑上热水,会熟练地帮她切菜看火。
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感觉,在她心底慢慢滋生。对未来的迷茫依旧存在,但对身边这个男人的恐惧,似乎在一点点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好奇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依赖。
吃饭间隙,牛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三丽,也像是对大家说道:“这棚子太简陋,四面漏风。下午我去拉点砖头和水泥回来,在这边隔出个小间,盘个炕,再弄个正经点的炉子。以后做饭、吃饭、记账,都能暖和点。”
顿了顿,牛晔补充道:“等明年开春,资金宽裕点,咱们就在这旁边,盖几间像样的砖瓦房,做办公室和宿舍。”
这话让正在吃饭的几人都抬起头,连连点头附和。有个暖和固定的地方,谁愿意在这漏风的破棚子里挨冻?
午饭在略显嘈杂但气氛融洽中结束。老师们傅抢着去洗了碗筷。三丽主动收拾好桌子,重新坐回位置,准备继续整理上午的账目。
牛晔站起身,准备出门去弄建小隔间的材料。经过三丽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泛红、显然还没完全暖和过来的手指上。
“手还冷的话,炉子上有热水,灌个暖水袋捂着。”
留下一句话,牛晔便大步走出了棚子。
三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不由往上翘了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