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合同工

风从河面上吹过来,冻得白鸣猛打了一个喷嚏。

这是哪啊?难不成自己穿越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清冷的河水,阴森的迷雾……和自己对奈何桥的刻板印象一模一样。

如果一个地方长得像奈何桥,功能像奈何桥,那他就是奈何桥。

“白鸣,20岁。生前职业:学生。死因:学业压力太大。”孟婆拿着一张单子,凑到他旁边读。

“现在的大学生,还有死于学业压力太大的?”她往后读了几行:“哦,学汉语的,那就不奇怪了。”

白鸣感觉自己受到了一阵羞辱,但是孟婆说的都是事实。

自己这哪是穿越了,是投胎来了。

穿了吗?如穿。

“你这不属于自然死亡。按照地府的规定,得在地府服役五十年之后才能投胎。”

孟婆递给他一张劳务合同。

白鸣接过合同,简单扫了一眼。上面写的条款有鼻子有眼,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见他犹豫,孟婆便劝他:“现在和我签,你还能自己选个岗位;过了这奈何桥,就只能跟那些小鬼差们签了。”

说的有道理。

在他的印象里,地府有个很牛逼的公务员岗位叫白无常,而他刚好也姓白。

白鸣在合同上仔细翻找了一遍,然后在“无常”那一栏里打了个勾,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无常?”孟婆接过合同嘿嘿一笑:“你还挺有梦想。”

说罢,孟婆便也签下名字。顿时,那合同便燃起一簇火焰被焚烧殆尽。

“合同成立。把汤喝了,然后上地府报道去吧。”

孟婆递给他一碗汤,这是入职必须要走的流程。

白鸣接过汤一饮而尽。汤没什么味道,就是有点辣喉咙。

“一会会有人给你做入职培训,走吧。”

说罢,孟婆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熬汤去了。

签合同,还给做培训。他在人间实习的时候都没有这待遇。

这里是地府,却没有一点邪门,这还得了?

白鸣越走越不对劲,总感觉自己上了什么当。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通往地府的小路走到了头,一白一黑两个无常正在那里等他。

他俩望着白鸣上下一打量,然后窃窃私语了一阵。话毕,黑无常自顾自地走开了。

“白鸣是吧?我是白无常谢必安,以后就是你的直系领导了。”白无常吐了吐舌头:“叫我老谢就行。”

他吐舌头本来是想表达友好,但是那一卷长长的舌头吐出来,白鸣只感觉恐怖。

谢必安把一套官服套在他身上,然后冲他嘱咐:“无常,乃司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之职。你现在身处实习期,业绩要求不高,一个月能捉回两只游鬼就行。”

“那我去哪找这些鬼呢?”

“像你这种实习生,阳间的烈鬼应付不来。就在这奈何桥边四处逛逛,兴许就有不少收获。”

这种街溜子的工作肯定很适合他。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简单了解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一个玉扳指,用来切换阴阳两界,方便他们执法;

一本典魂簿,用来记录那些被他缉拿归案的鬼的名单。只要把他们的名字写在这典魂簿上,一份业绩也就完成了;

最后是一个炼魂鼎。他们这些当鬼差的也不白当,每次引渡鬼魂时,都能从他们身上抽取一小部分力量。

为了方便他们执法,每个鬼差的炼魂鼎一开始都会自带一小部分力量,让他们至少能战胜普通鬼。

这鼎中的力量,不但是他们的福利,也是鬼差晋升考核的唯一指标。当鼎里的力量达到一定水平,就可以在地府中升职。

这三件套,就是一个无常的标准三件套了。

上辈子累死在课桌前,说明不适应智力工作;此消彼长,捉鬼这种出体力的活,他还不是手拿把掐?

没关系,实践会给出答案。

一个月的实习期转眼虚度,他一只游鬼也没见到。

别说游鬼了,他连个走错路的牲畜都没见着。

这地府中,全都是像他一样的阴间练习生。大伙天天拥挤在那奈何桥边,等着几个不识相的鬼从孟婆的手里逃脱。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野鬼?

“白鸣。”谢必安拿舌头当胡须,在他面前捋来捋去:“这一个月就要到了。”

“你的业绩呢?”

“我……”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地府的合同可写的清楚:业绩不达标者,送去油锅烹炸。”

“地府的油锅,可非你认知里的那种。凡是这地府的鬼,粘上一丝那热油,便要将灵魂永远浸泡在那油锅之中,永世不得轮回。烈焰灼身之苦,要比死亡更恐怖百倍。”

白鸣打了个寒颤。

白鸣仔细盘算着时间,从自己入职开始算,应该是刚巧过去了三十天。

但是这个月是大月,有三十一天。

“大人,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小赖不算赖。

“没事。明天一到,你若是业绩不达标,那烧锅小鬼的业绩,就由你来补上。”

谢必安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熟练,甚至不带一点语气波动,仿佛已经说了很多次一样。

话说完,他鬼不见。

白鸣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干的事情就和卖保险是一样的:拉你进来卖保险,实际上是为了让你自己成为保险公司的业绩。

要是说让你去跳油锅,估计没有几个鬼愿意;但若是说让你在这地府里当差,可就有大把的鬼主动迎上来了。

晦气!

人间吃人,阴间自然要吃鬼。他一开始觉得这阴间正常,是因为他拿阳间的眼光在审视;

如今他适应了当鬼的生活,自然就能发现这阴间的阴间之处。

事到如今,先点菜吧。

白鸣来到地府食堂,像往常一样点了一份盒饭。

鬼也要一日两餐的。不补充体力,哪有心思给阎王卖命。

今天地府食堂出奇地只有他一个人。食堂中间的屏幕正在放一男一女拌嘴斗法的场景。

是《腐墓爱情故事》。白鸣来到地府之后,最喜欢的肥皂剧之一。

里面讲的是一对情侣共同赴死,失去记忆后在阴间相会。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有情鬼终成眷属的故事。

这种远在天边的故事是白鸣在地府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按照剧中的说法,来到了阴间的人,都会自动失去前世的记忆。他也的确没听他的任何一个同事说过前世。

但他却不知为何,却将为人时的记忆记得无比清晰。可那孟婆的汤,他也的确是喝了的。

看着看着,他突然有了些感悟:这阴间,其实就是另一个阳间。这二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忽然有了信心。既然在这地府里龟缩着没有未来,不妨放手一搏,就去阳间和那些烈鬼碰一碰!

他试着擦亮那玉扳指。玉扳指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硬是将他吸了进去。

再次睁眼时,他眼中的世界突然有了颜色。

他传送到阳间的地方是一座城隍庙。

庙中有个小鬼正盘着腿打哈欠。见他过来,便揉了揉眼睛:“我没见过你。”

“啊,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还真是稀奇。”小鬼冲他摆摆手:“晚上再来吧。”

“为什么?”

“大哥,当鬼能不能有点当鬼的觉悟?阳间的白天哪有游魂出没?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那我四处转转总行吧。”

单凭阳间的氛围没有阴间那么压抑,他也不能打道回府。

“反正凡人也看不见我们鬼,你随便咯。”

小鬼不再搭理他,他便自己走出了城隍庙的大门。

时隔一个月重返阳间,他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逛着逛着,就来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寺庙。这寺庙保存的相当完整,没有一点现代人重建过的痕迹。

他来了好奇心,便推门而入。

寺庙并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和尚在扫地。听见门响,便扭过头来。

“施主是求缘还是……”

二人一对视,都瞪大了双眼。

“你……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