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晨。
天空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霾之下,太阳尚未完全升起,远处的山峦和建筑物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街道上的人们匆匆赶路,他们的身影显得模糊而匆忙,仿佛有着急切的使命。这样的天气常常让人感觉到一种期待,似乎暗示着即将发生什么事件或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云层会逐渐散去,揭示出即将上映的未来。
我七点到方淼家帮忙推小推车,到八点半左右才在海滨公园支好摊位,游明月和方淼忙活着,认认真真地把每一样物品仔细摆好,擦干净每一件商品,准备好一切后我又匆匆忙忙回到大门口等待季锡清。
空气中已经多了一丝冷意,十一月终于即将迎来它的真面貌,天气预报提醒,下周将迎来一场显著的天气变化:大雨即将降临并伴随着气温的骤降。天气转冷后,也许季锡清再也不会陪我来海边,这是我唯一一次机会。
季锡清很准时,八点五十就到了海滨公园,看见我后向我跑过来。
“林空明,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出来玩呢。”季锡清说道。
“毕竟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嘛,上周你在饭堂还帮了我,这次就让我招待你!”我其实有点汗颜,上周季锡清帮了我,而我现在又琢磨着让他帮忙。
“你还记得这事啊,我都快忘了,举手之劳而已,我也认识高明远。”季锡清向我解释,原来高明远和季锡清的父亲以前是同事,他们之间也互相认识,但由于各自性格等原因就渐渐疏远形同陌路了。“今天转凉了,我看我们就在海边散散步吧。”
我点头试探地问道,“你认识游明月吗?”
“当然认识,她是我隔壁组的组长”
“我知道她有个小卖铺在沙滩,我们可以去那边玩。”
我们在海风的吹拂和温暖的阳光下,不久便来到游明月的小卖铺。
方淼躺在小卖铺旁边的沙滩椅,看到我回来,高兴地远远招手,“木头哥哥!”
方淼可爱的样子总是这样惹人怜爱,似乎永远没有烦恼,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开心很久。
“木头哥哥,这位帅哥哥是谁啊?”方淼看着季锡清问。
“这是我的朋友,季锡清。他和我和你姐姐是同班同学。”我介绍到,“锡清,这是游明月的表妹方淼,这个小卖铺就是她的,厉害吧,小小年纪就当老板了。”
“方淼妹妹,想不到你那么厉害哦!”季锡清看着方淼害羞的样子,弯下腰摸摸她的头。
“季锡清,你来啦?”游明月安静地等季锡清和方淼聊完后才打招呼。
“游明月,你好呀,我和林空明正巧这周有时间,来这边吹吹海风。”林空明微笑说。
“你也多和林空明玩,他在学校孤零零的。”游明月打趣说。
“林空明太高冷啦,平时在宿舍都很少和别人聊天。”季锡清也附和。
“先别说我了……”听着他们的评价我不好意思地说。
“季锡清哥哥,请你吃!”方淼从保温箱拿了一瓶冰柠檬茶和雪糕,乖巧地递给季锡清。
“谢谢老板!但怎么能光让方淼妹妹请我呢?应该让哥哥请你吃!”季锡清大方地从口袋掏出三十块钱,“方淼老板,你再拿三瓶水,我请你们喝。”
“季锡清哥哥,我不能收你的钱!”方淼扭捏地说。
“为什么呢?”季锡清好奇地问。
“因为,因为……”我忙接过话茬,“因为我说好了,今天是我请你出来玩嘛!”
季锡清想了想,把钱收了回去,“那好吧,谢谢林空明哥哥的饮料和雪糕!”
“木头哥哥的钱我也不能收!”方淼又把我的钱推回去。
“这又是为什么呢?”季锡清更好奇了,笑问。
“因为林空明哥哥上周帮我把坏人赶跑了,妈妈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也不能收木头哥哥的钱。”方淼认真地说。
“坏人,上周有坏人要欺负你吗?”季锡清又问。
“事情是这样的……”我向季锡清简略地描述了上周的情况。
提到上周的事情,又勾起了方淼不愉快的回忆,甚至可以说是惊吓的回忆,方淼的笑容从脸上消失,想到以后这些坏人还会来欺负自己和爸爸妈妈,脸上布满了忧愁。
“不仅如此,那天过后那群混混还天天过来捣乱,方淼妈妈报警后,警察非但没受理,还来了几队城管和环保的人对方淼的摊子开了几张罚单,罚了几千块钱。”游明月接着补充。
方淼给季锡清的印象很好,这是一个懂事开朗活泼的小孩子,看到方淼此刻垂泪欲滴的可怜模样,不忍地蹲下来安慰道,“方淼,你受伤没,现在好了吗?”若仔细看,方淼小麦色的脸蛋还留着淡淡的红印,那是混混拧她脸时留下的痕迹。
“现在已经好了。那时候我可怕了,游姐抱着我,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是游姐一直挡在我身前保护着我,她还被混混打了一棍。都怪我太胆小了,我要是……要是……再勇敢一点,游姐就不会被我连累……”方淼说着便哽咽了。
“这群人真是无法无天,游明月,他们打你后你报警了吗?我看真得把他们抓起来!”季锡清愤愤道。
“你们要把谁抓起来啊?”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上周的三个混混竟然又来了,三个身着黑色金鹰T恤的飞机头,小矮个和莫西干迈着嚣张的步伐走来。
飞机头看都没看我们一样,用手挑着摊位的商品,随意地把它们弄倒在地,“你们还敢来开店?是没罚够吗?”
“臭老鼠,你也在啊?”飞机头注意到我后瞪着我,朝我走来,抬腿就要给我一脚,我连忙躲开。
“还敢躲?”飞机头不恼也不怒,嬉笑地继续向我走来,“我说了,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敢耍老子。”
“住手!”季锡清正气凛然地喝道,“你们这样无法无天,很快有人来惩戒你们的。”
“惩戒?小弟弟你在说什么笑话?这西江市还有人能来惩戒我?你知道我是谁吗?”飞机头没理会季锡清,“这事情跟你无关,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老莫,王新武,给我把那老鼠屎抓过来,我让他的脸看看为什么菊花儿这样红!”飞机头指挥者其他两个混混来抓我,自己则撕开摊位的零食大快朵颐。
“林空明你快走!”游明月看着两个混混来抓我,连忙推了我一把,挡在我身前。但少女的身躯是弱小的,终究是挡不住两个混混的推搡,很快就被推到在地。
两个混混没有再为难游明月,他们的目标是我,抓着我的胳膊狠狠地摁到飞机头的身前,方淼被吓坏了,但还是哭着抱紧我的腿,不让我被拉走。
海风呼啸,咆哮,天也越来越阴暗,似乎雨不知何时就会忽然倾盆而下。
“你们在干什么?”有位中年大叔恰巧路过,看到我被两个人按住就走过来问道。
“我是他哥哥,我们在瞎闹呢。”飞机头脸色不悦,又转头阴沉地看着蹲倒在地的我,“你现在跟他解释我们在瞎玩,不然我先拆你的店,再封了你的店。”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我向大叔求救,这样必然会受到来自飞机头猛烈的复仇,方淼的小卖铺真的不保。
大叔见我没有说话,又说道,“你先把他放开,再怎么玩也要有个度,这样会受伤的。”
飞机头见我没解释,大叔又多管闲事,心中升起一场无名大火,朝着我胸口给我用力踹了一脚,猛烈的疼痛如锤击让我顿感头晕目眩,血气喷涌,口中传来一股铁锈的血腥味。
方淼再也忍不住大哭出来,游明月拉着我的手试图把我从两个混混的束缚中拉出,但换来的只有混混的掌锢。
“老头,赶紧给我滚,这里没你的事。”飞机头恶狠狠地警告。
大叔也是个浑身正气的人,“你们这是在欺凌!马上把人放开,不然我要报警了!”
“报警,呵呵!你快报警吧,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之后会怎么样。”飞机头有恃无恐,嚣张的说道。
大叔动作很迅速,马上拿出手机报警,不到十五分钟,派出所的民警就赶往现场。三个混混此时已经放开了我,嚣张地躺在沙滩椅上抱着薯片目中无人地吃着。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报的警?”一个年轻协警问道。
“是我报的警!我怀疑这三个人在欺凌这个小朋友,这个飞机头发型的青年还踹了这小朋友一脚。”大叔说。
“有这种事,你给我过来!”年轻协警向飞机头喝道,但飞机头丝毫没理会。
身边的民警与飞机头对视一眼,马上心领神会,拍了拍年轻协警的胳膊,转头问大叔“怀疑?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诽谤!”
“怎么没有证据?我亲眼看到的!”大叔说。
“这位同志,你说看到就是证据吗?我还说我亲眼看到猪在天上飞呢,你也信吗?你要民警同志也接纳我的证据吗?”飞机头嘲弄地说。
“不仅我看到了,这几位小朋友也看到了,警察同志你可以亲自问他们。”大叔说。
“我也看到了!这个大叔根本就是在胡说,那小屁孩自己在路上摔了一跤,还咬定说是我大哥踢的,我看他就是想合伙讹钱!”矮个子混混说道。
“胡说!明明是你们打了林空明哥哥,还吃我店铺的东西,翻我的店铺打砸我的店铺!”方淼马上据理力争,站前一步说道。
“小妹妹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吃你店铺的东西不假,你们是打开门做生意,我有说没给钱你吗?但你说我打那个老鼠屎,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飞机头又辩解道。
“我看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说法,同志,你还有别的证据吗?如果情况是这样我们不好判断,事情没法解决。”中年民警开始和稀泥。这里没有监控,大叔想用手机拍照时他们已经放开了我,怎么可能拍到证据呢?我这么一个被狠踹一脚的,活生生的证据摆在他们眼前,却没有注意到我。
见大叔暂时也拿不出别的证据,民警欲说离开,“同志,你要是没有别的证据我们就先走了,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浪费警力。你如果有新的证据要提供,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联系我。我们先走了。”
“警察同志你们还不能走!”良久没说话的季锡清突然发话,他已经看出来其中的门道,知道中年民警是偏袒混混一方的,“证据不就在你的眼前吗?这么一个被踹了一脚的人,去做个伤情鉴定证据马上就出来了,我现在要求警察立案调查!”
“小朋友,这事情不清不楚的,我们怎么立案?我看你不懂还是不要捣乱了。”中年民警根本没把季锡清放在眼里,也懒得解释。
“不立案也可以,请你提供你的警号并出具不予立案通知书,解释不予立案的原因。”季锡清有理有据,看起来很清楚警察的办事流程。
“这么一件小事就没必要上纲上线了吧?”中年民警见季锡清如此有底气,不免升起退意,“那我们再讨论一下事情的经过,看看是否决定立案。”
事情又重回起点,我们又开始互相辩解扯皮,大叔也渐渐觉得麻烦,不想再掺和这件事。
就在我们辩驳时,又来了一队警察,一位警员向我们敬礼,出示警察证,“同志你好,我们是西江市公安局民警,警号XXX,现接到报案赶到现场,请问你们谁是报案人?”
“我是报案人!”季锡清中气十足说道。
派出所中年民警见到市警察局带队来后,瞬间慌了神,马上凑上前套近乎,“孙队长,这件事情已经有人报警了,我们派出所已经受理,就不劳烦你了。”
“不必了,如果你对管辖权有异议可以向市局请示。”孙队长说,“我们接到报案自然要受理,请你向我解释事情经过。”孙队长对季锡清说,并指示身旁的警员做好笔录。听了季锡清的话后,孙队长又指示其他警员向我和三个混混进行讯问。
我当时并不懂其中的区别,为来了两队警察感到奇怪,但是凭我的感觉,肯定是市公安局的警员专业素质更强更过硬。
混混们见来了市局的警员嚣张的气焰马上消失不见,不仅毕恭毕敬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还点头哈腰回答问题。
“你是否需要进行伤情鉴定?”孙队长问我。
季锡清给了我一个眼神,点点头。
“警察叔叔,我需要。”我说,“他踢了我一脚可疼了,到现在还没缓过神,还在疼。”
“需要我打120吗?”孙队长又问。
“不需要,我现在好多了。”我回答说。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询问,孙队长说道,“现在案情不能马上查明,不能排除嫌疑人违法事实,需要当事人到市警察局接受进一步询问。”
就这样我们都被带回警察局接受了询问,游明月几人做好笔录后很快就能离开,但我却忙活了两三个小时,又是询问,又是伤情鉴定等程序,让年纪轻轻毫无经验的我束手无策,但孙队长始终陪着我,向我解释各种步骤。
我和孙队长说了上周混混持钢棍等管制刀具来小卖铺打砸的事情,孙队长想了一会告诉我,这件事情可能难以追查,但他们会尽力。
“警察叔叔,他们以后还会来欺负我们吗?他们天天来捣乱,之前我们报案了,警察不但没有理,还来了其他单位的人给小卖铺开了好几张的罚单。”我问孙队长。
孙队长语重心长说,“林空明同学,这件事有点复杂,我向你解释了也不一定明白,这是公安机关内部的一些问题。但是开罚单是不是因为你们自身也有程序没办好呢?打铁还得自身硬,他们搞小动作是一回事,你们相应的证件也要办理好。林空明同学你记住,任何人都没有超越法律的特权。
我向你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欺负你了,我们会加强海滨公园的治安管理,希望你对公安机关报有信心。”
“警察叔叔,我相信你们!”我认真地说。
孙队长犹豫了一会,又问道,“季锡清和你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我回答。
孙队长点点头,“他这次帮了你大忙呢。”
离开公安局后,我和季锡清一行人到了大排档,为庆祝事情的顺利解决饱餐一顿。但三个混混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本来十二小时的询问时间因为他们的不配合延长到二十四小时。为此,飞机头的父亲——西江市的房地产巨头邵威平大发雷霆,称警察局长时间扣留邵继海是对商贾子女的迫害,借此大肆抨击西江市的营商环境,引起了西江市委的关注。但市委副书记季忠国顶住压力,一再指示市局要依法办事,强调任何人没有逾越法律的特权,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在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对此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当我清楚后,这件事情的后续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扑朔迷离。但无论如何我都坚信的一点是,“任何人没有逾越法律的特权,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在法律面前都是平等的”这句在季忠国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不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