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登硭洲岛

  • 空明寒玉
  • 羽枉
  • 4016字
  • 2024-07-03 01:24:10

十一月即将进入尾声,秋止冬来,跨过处暑和小雪,太阳直射南回归线,西江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寒意。

班级组织了一次迟来的秋游,我们打算携带家人乘船出海,在硭洲岛举办感恩礼和烧烤盛宴。

硭洲岛是汉国第一大火山岛,相处曾是两位颂朝末代皇帝的逃难地和登基地,见证了颂沅两朝交替的绝笔,年仅11岁的颂帝在岛上病亡,后群臣拥立8岁的赵文为帝,改元安顿,以图复国。

如今硭洲岛已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西江的岛外之岛,北傍东海岛,西依云洲湾,东南朝南海,纵深太平洋,得益于历史底蕴和地理位置,有着众多的名胜古迹和特产资源。

正午,我和父母、老师同学们登上了硭洲岛,但眼前的所见让我大失所望,硭洲岛与十年前大不一样,曾经的海阔天空变成了层云密布,空气虽谈不上刺鼻但也难掩其污浊,码头也漂浮着三三两两的垃圾瓶和塑料袋。若不是此时已入冬,酷热定会使臭味更加浓郁。

“空明,这里可真是大变样了,还记得以前我和你来的时候吗,哪有现在那么多建筑,前面是度假村吧,还有小礼堂,以前哪有这些现代化的设施…….”父亲滔滔不绝的和我讲述着身边的变化,但却没在意环境的破坏,也许大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现代化的代价就是要改变破坏环境,“那时候你还小,应该也记不清了。”

“爸爸,我还记得。”我回答说,“那时候的天还很高,还很蓝,大大的一片天空见不着几朵云,海水里也没有垃圾。”

父亲环顾四周,感叹道,“是啊,这里的环境大不如以前了。我们做大人的都忽略了,眼睛里只有现代化,只有高楼大厦,还得靠小孩子来提醒,我们的世界还有天空,还有大海。”

“要想改变现状,你就得好好读书,等你有能力了当上领导了,就能……所以秋游完后就得收收心,快月考了,好好复习,这次可不能再退步了……”母亲总能见缝插针,提醒我学习的重要性。

同学们都兴高采烈的,迫不及待往度假村赶去,在小礼堂举办完感恩礼后,我们就可以去度假村准备烧烤,在海边吹着海风炭烤烧烤是同学们此行的唯一目的。同学大多捧着手机,和身边的小伙伴聊新出的游戏,新出的动漫电影,但是父母和我说初中没有自控力,并没有给我买手机。

不知从何时开始,手机已经离不开人的生活,曾经车马书信的慢节奏一去不复返,手机让人的通信变得更简单,透过虚拟的网络世界人们可以看到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在匿名的世界里畅游表达自己的思想。同时手机也成为了人与人交往的通行证,一个没有手机的现代人注定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离开了手机,人们再也没有交谈的话题,没有交往的方式,手机到底是拉近了人的生活,还是隔绝了人的生活,我不知道。但对于我来说,因为没有手机,我无法和同学们聊聊新出的电影,也不能和同学们开黑游戏,远远看着他们勾肩搭臂,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打着游戏,心里难免感到孤独。

寒玉说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来秋游,季锡清的父母也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参加,陪着季锡清的是他的舅舅,一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季锡清的表情沉重,似乎因为一些事情并不开心。

人是由各种情感组成的动物,尽管有父母陪着我,但身边没有同龄人总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礼堂里,开展着百人的感恩礼,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讲述父母的伟大,老师的辛勤,随后又开始各种亲子同学协作的团队游戏,例如萝卜蹲,抱花瓣,抢椅子等游戏。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抱花瓣的游戏,众人伴随着音乐声围圈漫步,主持人通过算数的方式念出花瓣的数量,考验人的反应能力和表达能力,在音乐停止的一瞬间,主持人念出数量,在场的人需要用最快的速度与花瓣数量相同的人数报团,最后没有组成队伍的出局。这场游戏进行了近十轮,从刚开始的乱糟糟到后面的飞速集合,大家掌握了获胜的秘诀,就是找到固定的搭档凑数。

不出意外我输的是最多的,因为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固定的搭档,在欢笑声里大家都找到了合适的队伍,除了缺人时我被游明月拉过去凑数,和最后一轮的组成三人队伍我赢了外,其他全部失败。但无论赢了还是输了,我的队伍都会有两个最熟悉的身影,我的父母。他们不关注自己的输赢,只在意我的身边是否有人,在音乐结束的瞬间,他们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我身边。

我与父母的情感是复杂的,奇怪的,他们有着极强的爱和掌控欲,为我规划好最优解的人生方向,他们会拼尽自己所能为我创造最好的成长环境,但他们也会忽略我的感受,似乎我是没有情感的,我只要跟着他们的指引,就能获得成功,就能达到人生的意义。我竭尽全力地追随着他们指引的方向,但是我会跌倒,我会疼痛,我会流血,也会流泪,但是只要跟着他们的方向,我就能成功了吧,我就能完成人生的意义了吧。但我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还没想明白。

随着和亲人的拥抱,感恩礼落下了帷幕,我们跟着班主任来到度假区,我们一百余人被平均分配到十五套相邻的双层带院子别墅,院子里面有各种烧烤的铁炉,煤炭和食材等。院子面朝沙滩大海,远远望去,这里的海面也漂浮着些许垃圾。

由于现在还是下午三点,没到吃饭的时候,大人们让我们自由活动,他们先准备串好食材,过两个小时我们才回来搭炉生火。我本来想留下来帮忙准备食材,毕竟自由活动我也不知道找谁玩,季锡清的心情不好,我不确定是否应该去找他,在家长面前,如果去找游明月,可能也会引起早恋的误会,在这个学习任务极重的学校,早恋和带手机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父母觉得我应当多与人交流,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离不开与人交往,让我一定要出去和同学们自由活动。

走着走着,我一个人来到了海边,也有不少同学在沙滩上追逐打闹,可我却融入不进去。看着海面上漂浮的垃圾,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垃圾都不是孤零零的,离开了寒玉,我连垃圾都比不上,我要把你们这群破坏环境的垃圾全部捞走,还我干净的海面。就这样想着,我到海边捡起了垃圾,看到漂浮的垃圾我就用顺来的竹竿勾起,集中到沙滩上到最后一起扔掉。

“你看我们的儿子,还和十年前一样自己一个人在海边捡垃圾……”父亲摇摇头和母亲叹气道,“他一个小孩子能改变什么呢?”

游明月看到我在海面捡垃圾,好奇地走过来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在干嘛呢。”

“海面的垃圾越来越多了,再不清理就堆上岸了。”我开玩笑道。

“我来和你一起吧。”游明月变魔术般从身后也拿出一根竹竿,随后轻轻地把鞋脱下,走进海面和我一起打捞垃圾。

季锡清在远远就看到我们两人,也默默地拿了个大塑料袋朝我们走来,帮我们把打捞到沙滩上的垃圾装进袋子里,季锡清舅舅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儿子,竟然会陪着一个小孩在海边打捞垃圾。

三个小孩在海面打捞垃圾的场面吸引了班主任的目光,脑子里似乎多了一些主意,她和同学们说,“同学们,保护环境与我们息息相关,你们看,季锡清、游明月和林空明同学就对保护环境作出了实际的贡献,让我们放下手机,放下暂时的活动,加入他们一起对环境出一份力。”

顿时我们受到了众多目光,有家长们赞许的眼光,也有同学们好奇或怨怨的目光,我不希望成为别人的关注点,更不希望同学们会因此觉得我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同学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陪着我一起打捞垃圾。但无论如何,打捞垃圾的队伍算是壮大起来了,众志成城的队伍令清理垃圾的速度快上了不少。

“也许这次不一样了。”母亲道。

终于到了烧烤的时间,我们满身疲惫地赶回去,发现炉子和火都已经生好了,沙滩上几个装满了我们堆放的垃圾大袋子已经放到了垃圾车里。

因为亲戚曾教过我烧烤的缘故,我对烤鸡翅很有心得,很多人拿到鸡翅后都火急火燎地添油放酱往架子上烤,其实这样是错误的。如果想要烤出外焦里嫩的鸡翅,首要就是不能急,放稳心态,一个好鸡翅要融入烧烤人的耐心和用心。

我接过四五个鸡翅,轻轻地放在烧烤架上给鸡翅开几条花刀,让炭火慢慢地把鸡翅的水份烤干,偶尔翻面防止烤焦,有些骨头凸起的部位特别值得注意,因为受热不均很容易导致其下方的肉没烤熟,要留意调整烧烤的位置。直到肉眼可见鸡翅的表皮微微焦黄,鸡翅的水份减少大半,这个时候才可以用刷子涂上食用油。食用油接触鸡翅的瞬间,焦黄的鸡翅表皮与油发生反应开始滋滋作响,鸡翅的香味此时也融入着炭火味逐渐四溢,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烘烤,直至油被鸡翅完全吸收,这时轮到用刷子涂烧烤酱了,烧烤酱是鸡翅的灵魂所在,涂上烧烤酱后鸡翅表皮开始变色,其焦黄的表皮融入浓厚的烧烤酱,金黄的酥脆表皮上烧烤酱滋着泡泡,此时可以撒入调味粉了,我选择的调味很简单,只有鸡盐粉孜然粉和辣椒粉,考虑到可能有人不吃辣,我加的辣椒粉很少,只起到刺激味蕾的作用,对于我来说,单是孜然粉和鸡盐粉味道就足够了,西江人讲究食物的原汁原味,在追求多样的味道中保留最原始的风味。两面都撒粉后我又放回烧烤架,来回烘干二十秒,让调味粉与烧烤酱充分吸收,完全融入鸡翅的肉中。鸡翅出炉后,能明显的看到其表面的梅拉德反应,焦而不黑,外脆里嫩。

烤好鸡翅后,我把它们分给了父母,又跑到季锡清和游明月所在的别墅把鸡翅分给他们吃。最后分完时,我发现手上还多了一个,那是留给寒玉的,我才幡然醒悟他并没有来。

啃着本是留给寒玉的鸡翅,走在回别墅的路上,这时我看到几个黑色身影,似乎穿着潜水服携带打捞捕鱼的工具,沉重的装备显得他们极不自然。硭洲岛海域是汉国一级渔港,盛产十几种名贵海产品,鲍鱼、龙虾曾经是朝廷贡品,在冰川纪元末,经过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而使硭洲离开大陆板块,沿海岸岩洞叠起,礁丛遍布,浮藻繁茂,水清波恬,绝佳的生长环境引来了许多海洋生物的光临。

从古时开始,当地百姓多以捕鱼为业,但每当夏季就狂风大作,每年都会有几次特大台风在六到九月登陆硭洲岛,为出海捕鱼的百姓带来极大的伤亡。90年代流传着一个神话,不少人目击濒临灭绝的中华白海豚在几次巨大台风后,背驼着几位被台风袭击而潜入海底失去意识的渔民游回浅水区,拯救了不少渔民的生命。由于没有视听证据,这些神话只是口口相传,真假也无从考究。但这个神话却吸引了不少偷猎者,为抓捕濒临灭绝的中华白海豚而频频登岛,未得手后也不顾休渔期的禁止,大肆出海捕捞。

这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是不是偷猎者呢?我心里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