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惨烈

唐宁如置身冰窖,浑身血液冻得凝固。

那声音在杨煜肚子里…

哈赛腊通过牛魔纹现身,但从未有人说过…现身在体外一侧…还是体内…

“杨煜?”

他感觉声音不属于自己。

等血液重新流通,唐宁整个人已化为火炉!

“你把我兄弟怎么了!”

“嘿嘿…”

杨煜弓着身子,双臂向下耷拉,脖颈诡异地向上扭曲,扬起早先垂下的头颅。

他两眼翻白,下巴垂落,肚子鼓鼓囊囊,传出发闷的诡笑声:“忘了吗,我从不杀人。”

“尔等贱奴,岂能脏了我的手?”

“放屁!”

唐宁双目如炬、身形如电,义肢钻出袖口,他瞬息冲向杨煜:“你不杀人,周生怎么死的!”

他知道杨煜刚才想说什么。

杨煜一定发现了牛魔纹的秘密,猜到当初周生没有外伤、却突然暴毙,是哈赛腊通过牛魔纹,从内部重伤了周生。

“……”

极短的沉默。

唐宁已杀到近前,杨煜腹中,诡笑再响:“贱奴,他是死在你手底下。”

咚!

义肢扣住杨煜头颅,唐宁却如遭雷击!

他睁大眼睛,整条右臂剧烈颤抖。

动手?

还是…

“我懂了,”唐宁紧咬槽牙,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难怪王富贵那么怕,都是因为你!”

从周生当初被送医、到周生暴死,王富贵始终侍奉左右。

他跟周生,一定发现了牛魔纹的秘密,之后并不难推断,周生暴死,王富贵亦被这手段震慑。

“王富贵要是说出来,恐怕会害死所有人。”

“所以,他宁愿死…”

嘿嘿。

“放心。”

那声音并未响在杨煜腹中。

而是在…

唐宁背后!

唐宁瞳仁猛地缩紧,那声音令脊骨震动,又像贴着肌肤,令他不寒而栗。

“你,会跟他一样。”

牛魔纹!

他要进入我体内!

唐宁倒吸冷气,但生死关头,大脑亦转动如电,他扣住杨煜头颅的大手,竟在电光火石间,朝着背后抓了过去!

噗呲。

他的瞳孔缩成了核仁。

抓到了!

手掌竟通过牛魔纹,将一只好似牛蹄的东西,紧紧㧽住;但牛蹄的巨力超乎想象,又令他不受控制、上身扭转。

险些转成了麻花辫!

咔地一声脆响,胸腹挤压内脏,他猛地呕出一大口血。

糟了。

自己钻进自己体内…莫非要被他玩死?

“错了。”

思路错了!

唐宁㧽住牛蹄,义肢闪电般探出,他拼命向义肢灌注阴元,义肢表层、肉石形成的“肌肤”,一点乌光闪逝。

同时以义肢为媒,施展木经术!

牛蹄上的力道,在此刻极速衰落,他清晰感应到一阵抽动,哈赛腊竟在畏惧这种诡力。

挣脱也更加迅猛!

如此一来…

哈赛腊绝对要逃!

果不其然,虽然仍在进入牛魔纹,但唐宁上身并未扭转,大手亦跟着牛蹄,探出牛魔纹内部。

那种感觉,就像把手伸进了肉质的墙壁。

泥泞、濡湿。

触感细腻而软…

不待他仔细感受,眼前已是天旋地转!

电光火石间,牛魔纹似从背上脱落,从视野里一闪而逝;紧随其后,眼前一黑、一白。

他头脑朦胧,什么都看不到。

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呼吸间有股霉味儿…

强烈的窒息感忽然袭来!

“滚出去!”

哈赛腊怒啸之际,呼吸也突然顺畅,唐宁睁大眼睛,惊觉自己又回到了寿宫当中。

刹那。

感应到右手仍攥着那只牛蹄。

他当机立断,将更多阴元灌注义肢!

噗!

义肢表层乌光大盛,竟㧽住牛蹄,将哈赛腊的半截身子,从牛魔纹中扯出。

两股巨力拉扯之下,牛身应声断成了两截!

吱吱吱…

剩下半截速度奇快,眨眼钻进牛魔纹,同时传出一阵尖锐、刺耳、好似老鼠的叫声。

【获得阴元三道】

【获得魔纹原胚】

牛魔纹中,那股气息愈发虚弱。

他模糊地感应到…哈赛腊的妖丹,以及某样发着光的奇物…

砰!

唐宁坐倒在地,小脸发白。

疼。

腰倒是好好的,可稍微一动,喉咙里就尽是甜味;肋骨也像是断了几根。

“杨煜!”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顾不得伤势,急忙抱起杨煜:“醒醒,别睡!”

“……”

即便怎么拍打,杨煜亦没半点动静。

唐宁心底一凉。

杨煜死了?!

“没死,没死!”

小心地探了杨煜鼻息,虽然气若游丝,但还没彻底断绝,他立刻把人背在身后,同时心念一动。

哒哒。

两只木马拉着马车,从山道上疾驰而来!

“唐,唐哥…”

把人放上马车,唐宁正要赶路,忽然听见杨煜哼了两声。

“兄弟!”

“坚持住,咱这就去杏林医馆…”

杨煜气咽声丝,面如金纸:“我,我活不成了…唐哥…”

“噤声!”

唐宁奋声咆哮,马车亦发狂般冲向松林城!

为什么还要说话?

五脏六腑、血肉筋脉,俱被碾成了渣…不知不觉间,唐宁泪如泉涌,他不明白有什么话好说,怎么还有这种闲心!

他哪来的力气?

“唐哥,咱们被骗了…”

杨煜却顾不了那么多。

“有人跟踪咱们,本来昨夜就想跟你说…”

“忙糊涂啦…”

他的声音愈发地弱,直至最后,只有嘴唇在极微弱地动。

“当心…周…”

“废话少说!”

马车驰于官道,唐宁热泪盈眶,用尽了力气怒吼:“有什么事,到了医馆再说…”

——还能到医馆吗?

他不知道。

他心里乱作一团,原主庸庸碌碌、毫无作为,在县衙受尽白眼,唯独杨煜跟随他、信他。

不敢说感情深厚。

但这些天来,他也把杨煜看作手足,视为兄弟!

能信的人,才是兄弟。

要是杨煜死了,还有谁可信?

“唐捕头…”

“让开!”

夜色深沉,铁云积聚头顶,黑压压悬在城池上空,马车疾驰、进了松林城,狂雷亦在此时炸响。

隆!

电光劈开黑云,照亮唐宁半张狰狞的脸。

杏林医馆前,唐宁抱着杨煜下车,一脚踹开大门:“赵老!快…”

“啊?”

“唐爷,这?”

所有人大惊失色,饶是见惯了病患、死人,医馆杂役也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一路上,杨煜嘴里溢出的血,竟将皂服浸透。

“唐爷,恐怕…”

赵老上前探了鼻息,又颤巍巍缩回枯手,欲言又止;其他人默不作声,任谁都看得出,杨煜必然活不成了。

寂静。

医馆里五六个人,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多少次险死还生,唐宁却从未想过,这副场景竟比邪祟更恐怖。

他的心凉了半截。

眼前尽是花白,强烈的无力感袭遍全身,抱住杨煜的双手愈加颤抖。

他慢慢低下头。

不甘与哀恸在心里搅动,最终化作一道哭声。

“兄弟…”

“哭什么?”

背后,一行人突然闯进医馆,那声音苍老、颇具威严:“谁说他活不成,本官还有办法。”

唐宁呼之欲出的情感极速收敛!

周大人?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说出口。

杨煜刚才说过。

要小心…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