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入梦

肉球直挺挺窜进竹柯父亲体内,肆无忌惮的读取他的记忆。

与完美附身的无我法相法符不同,这种并不熟练的使用方法有很大可能会伤害到被附身者,但万皎朎很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

几分钟后,肉球钻了出来,在空中消散,庄兰玉走到竹柯身边,有些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他们静静等待着万皎朎的下一步决定。

他合上双眼,选择以‘梦’来见证这段记忆,这种方法的效果倒不是最好,但可以有效避免对自我认知的影响。

三十年前,朱家村。

“嘿,朱老二,你可废了啊,三十多岁没讨到媳妇,怕是要绝后咯。”

“放你娘的屁,你给我等着,老子今年一定能讨到媳妇,滚滚滚,我看你生个儿子没屁眼。”

“嘿嘿,那你就别想了,我婆娘已经生了,儿子不但有,还怪大的嘞。”

两个汉子靠在阴凉下,锄头摆在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的唠着,享受难得的休闲。

过了有一会,其中一个汉子的妻子抱着一个孩子走到近前,她手里还提着饭盒。

她的丈夫屁颠颠爬起,拿着饭盒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逗弄着孩子,让朱老二眼底一阵阴翳,一句话不说的啃着窝窝头。

而在千里之外,亦或是近前,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淡漠的望着看不清面孔的几人,又看了看朱老二,转身离去,这一走便是来到了挂着红灯笼的房屋前。

“嘿嘿,你就从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你给我添个大胖小子,以后日子也有着落。”

“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家,爹,娘,你们在哪?”

少女的悲鸣并没有丝毫引起朱老二的善心,他抡起巴掌在稚嫩的脸蛋上来回抽动。

“你他娘的是老子买的,你知道吗?别他妈惦记你那老父老母了,不给我生个儿子别想好。”

床头的年轻人依旧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在这个缺少法治的年代,贩卖人口是一个极其常见的事情,买一个女孩来传宗接代并不罕见,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接下来的画面过于清晰,这说明这段记忆对原主来说相当深刻。

一番惨叫后紧跟着喘息,能给女孩做父亲的朱老二靠在床头抽着烟,女孩抱着被子缩在一旁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年轻人不语,抬手点在空气中,时间猛然向后快进到下一个关键点。

“哇,哇,哇。”

“恭喜啊,是个大小姐!”

接生婆向外面大喊,她抱着孩子从年轻人身上穿过,将孩子拿给朱老二看,谁知对方掀开裹着的布料看了一眼后表现出很明显的嫌弃。

入夜,女孩抱着孩子哺乳,朱老二闷声抽着烟,眼睛不住的向孩子那里瞟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快进。

将三岁的女儿扔在一边,朱老二再次骑在女孩身上。

快进。

大儿子出生,朱老二欣喜若狂,他抱着孩子又叫又跳,全然不顾一旁想要伸手又不敢的妻子以及骨瘦嶙峋的女儿。

快进。

第三个孩子,是男孩。

第四个孩子,女孩。

第五个孩子,女孩。

第六个孩子,女孩。

第七个孩子,女孩。

第八个,第九个全是女孩。

女子难产死亡,肚子里的男孩也就随之死去,朱老二将她随便下葬。

饥荒,朱老二卖掉一个女孩,染病死去一个女孩。

朱老二继续造人的运动,同年六月,一个男孩出生,只一眼,年轻人便感到对方与自己的因果律连接,他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

竹柯姐姐奉子成婚,与一男子结婚三个月后生下孩子,同年,竹柯最大的哥哥结婚。

战争推移,饥荒赶着流兵不断向村子靠拢,朱老二的大儿子染病,恰逢一个商人路过此处,朱老二将竹柯卖掉。

至此,一切因果完成闭环,竹柯的身世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他的过去是一场悲剧,被随意交换的筹码,被父亲当做哥哥的替死鬼。

他只值一份药和几斤面。

年轻人转身欲走,万皎朎的身份不断交织在他身上,梦境也在不断摇晃,当他清楚的知晓自己的姓名时,这不属于这段过去的外来者就会冲破这个梦境。

‘不对!’

万皎朎的姓名远去,年轻人将梦境向前拨动,直至朱老二最后一次造人的画面。

只见他将一个女孩按在身下,不顾对方的挣扎以及那一句句爹。

年轻人切换视角,发现正被欺辱的女孩虽然显得稚嫩,但多少可以看出那个妇人的影子,她正是竹柯的姐姐!

“咔嚓。”

梦境不断产生巨大的裂隙,年轻人的眼睛散发出炽烈的光芒,万皎朎的自我认知带着巨大的愤怒回归。

难怪会被排挤,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又怎么会得到认可,竹柯的存在怕是让朱老二不知道被戳了多少次脊梁骨,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儿子。

竹柯的姐姐是他的母亲,难怪她那么关心他,一个母亲怎么会愿意卖掉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会愿意与其分离?这么说来,她结婚前肚子里的孩子也未必是丈夫的骨肉,而是朱老二的孩子,那么着急结婚怕不是急着掩饰这一点,现在到方便了,毕竟她的丈夫已经死于流亡。

命运兜兜转转,终究走上了最为讽刺的方向,那种杀掉所有人的暴虐再次涌上心头,好在万皎朎还保留有充足的自我意识,他只是轻轻招手,收回了片刻长生撑花。

“仙长怎么说,很划算吧?”

“唉,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三人不语,诡异的气氛在沉默中酝酿,其他人很快也安静下来,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但他们极其统一的没有考虑离开,那种只要想跑就会引来灭顶之灾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遵从。

许久,万皎朎挺直腰杆,平静的开口。

“陈金,你知道竹柯的身世吗?”

猎户身体猛地一怔,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感到若是有一句假话今天自己必死无疑。

“知道。”

“你们呢。”

目光在众人身体上划过,那种被剥光扔在雪地里的冰寒让他们小鸡啄米般点头。

“知道。”

“这样啊,你们都知道,那听说过三真法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