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岁在村子里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活过三十岁。
只要有人活到第三十个年头,就会灰飞烟灭,多一秒都不行,即便是半路夭折埋在地下的尸体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那像是一道天堑,只要稍微逾越,就会化作风中的一缕灰尘。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满头白发的人。
三十年很短,却也有人觉得很长。
余成岁就是那个觉得很长的人。
他已经活了十五个年头,人生刚好达半,却已经觉得了无生趣。
村口有一条十几米宽的大河,一条石拱桥横跨在两岸,是村民的必经之路。
余成岁每天就躺在桥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看着河水发呆。
渴了就喝点河水,饿了就跑到桥上,逢人就问上一句是你觉得这个世界从哪来,只要你不给点吃的他就一直问你,一直在你耳边不停地问,一直问到你家门口,后来大家发现只要给他点吃的他就立马住嘴消失了,为了图点清静也就随便给他点吃的打发他,好在他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这里大部分人都活得匆忙,十五岁,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毕竟等你快到人生终点了你的孩子才刚刚懂事,像余成岁这种还每天躺着看河水的也不多见,怎么想也是此生无望了,没多久他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无赖。
太阳西斜,余成岁照常躺在大树底下看着前面的大河,他一身破烂衣裳,脸上长满了毛发活像一个野人。
每天村民从桥边走过都忍不住看他一眼,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习惯,可是今天络绎不绝的村民外出劳作归来却没有一个人看他。
一大群人簇拥着一辆古色古香的马车缓缓进入了这个村庄,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马车前方一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个硕大的“无量天”在风中飘展。
“老陈,你说那些人是干嘛的?我还从没见过衣着这么华丽的人。”
“这你都不认识,也对,你个半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的大老粗怎么会认识,你看到那面旗帜没有,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无量天教,他们自称是天神的信使,教内教众信徒无数,那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行行行,你见多识广,哎你说说这什么天教这么厉害,她们到我们这么偏远的小村庄做什么?”
“谁知道她们来做什么,我估计八成是来传教的,收信徒。”
“他们要这么多信徒干什么。”
“我哪知道,看看再说吧。”老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只见那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路中央,马车周围排列着两排身穿黑色纱衣的女子,各个面貌出众,身负长剑,然后外围是一个个身穿甲胄的兵士,身背长弩,手持长戈。
村民都好奇的看着这些陌生来客。
这时那群女子中有一个突然走向前来,她声音清脆而高昂:“各位乡亲们,我们是天神在人间的信使,维护世间秩序是我们的宗旨,此处虽然偏僻,想来你们之中也必然有人听过我教的大名。”那女子话音一顿,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村民,紧接着又说道:“但是总有一些人去破坏世间的秩序,现在就有一个这样的人,我们看着他一路奔逃进入了这里,你们之中有见过此人形迹者向我们提供线索可得百金,另外我们可以提拔你为我教在此处的传教士。”
村民们闻听此言都有点激动起来,有些人可能不明白传教士是什么,但是他们都清楚百金的含义,那可是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巨款,人生本就很短,有这些钱,他们就可以直接开始享受人生了,不需要再劳作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提供线索就能拿到百金?”有胆大的村民大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教向来一言九鼎。”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可我们都没见到过有外来人进入村庄里面。”
“你们只要见到那个人就一定能够认出来,因为他满头的白发,他也一定是进入了这里,而且他也逃不出去,因为四周都被我教封锁起来了,而且他还受了伤,插翅也难逃。但是这里的地形你们远比我们更熟悉,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们一起查找,尽快找到他,天神会保佑你们的。”
“满头白发,怎么可能,这世间还有满头白发的人,莫非是营养不良先天早衰的人,那不到三十就满头白发也不可能吧?”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但是有的却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这一下大家都急了,一下四散开来去寻找那价值百金的线索。
彼时还热闹非凡的桥头竟然瞬间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余成岁却还躺在大树底下,他也听到了那女子的声音,百金对他而言毫无诱惑,因为他已没有活着的执念,他现在只有一个未解之谜一直困扰着他,但他也好奇那从未见过的白发之人。
这时那一直没有动静的马车里却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同样穿着黑纱,但是黑纱上却有一道醒目金色纹路的女人。
那女人神色清冷,走出马车冲着先前说话那女子一点头,那女子心领神会,带着一众护卫也进入了村庄搜查。
马车上那女子四下看了看,突然一怔,那树下竟然躺着一个邋遢的乞丐,自己先前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他,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近距离内能不被自己发现的都是高手,可看着一动不动的小乞丐怎么也不像是个高手。
她想了想,脚步轻点跳下了马车,几名女护卫瞬间想要跟随,她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
莲步轻移,她就已经来到了余成岁附近,一股恶臭传来,她忍不住蹙起眉头,向后退了几步,深呼一口气才说道:“你是何人,为何一直躺在此处,你不想得到那百金吗?”
余成岁动也不动地说道:“百金也无法解我心中疑惑,要之何用?”
“哦?你心中有何疑惑,竟然连百金都比之不过?”女人没想到这个乞丐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顿时心生好奇。
余成岁伸手指了指四周:“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