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往往是美好的愿望，将人们带入地狱

“哈……哈……真的要命了……”杜新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双手扶着膝盖，给自己累的够呛，自语道，“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听老爸的，在入职前好好锻炼一下体力……啊！”

烟尘之中，一发能量弹丸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让她发出猝不及防的惊叫声，击中了操场上不远处的足球门框。只是相触时的一瞬间，二者发出光亮，随后便将它的一部分击穿，嘶嘶地冒着热气。不能想象，刚才那一下要是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天才归天才，杜新月是个体力杂鱼，从小到大体育测试都是能混则混。体育课基本也都是坐在操场边上，和别的女生一起闲聊度过的。

好在她的成绩十分优秀，优秀到足够在这方面开点儿绿灯。入职之前，她的父亲曾经嘱咐过她，别看“老师”算个文职，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实则却是个体力活，需要健康的身体去适应这份工作。

但她打死也没想到，正式上任才第二天，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事前她预想过，左满秋会用某种方式来反抗本校，尤其是反抗梁老师这个公开的“对接人”，但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方式：如此直接，充满了暴力，甚至不惜和超警开战，也要将自己的观点糊到对方脸上。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战斗一开始，她就在争分夺秒地疏散学生，她将七班的学生们带去教学楼内部，避免留在空旷的地方被流弹打中。好不容易才跑到距离战场相对较远的地方，一通清点后，还是少了几个人。

慌乱之中，大家都有认为最合适的逃跑路线，也许在她开始疏散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要跑，这会儿正在其他地方避难呢——点完名后的第一时间，她这样安慰自己。

但，也许……此时此刻，他们正手足无措地，站在距离危险最近的位置。

身为老师，尤其还是七班的班主任，她实在无法放下这些走失的孩子不管。就像对题目一样，在这种事情上，她有一种近乎强迫症的执着，不是所有人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她就会把事情往最坏、最极端的方向去想。

如今，整个操场几乎被烟尘笼罩，看不清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时不时会传来闷雷般的响声——那是两个强大的能力者正在交火！

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就像两个神在其中交战，互相向对方投掷烈火与闪电。

杜新月咬了一下嘴唇，深深吐出一口气，拍了拍已经有些僵硬的膝盖，冲入这层人为的迷雾中。

“初二七班的同学！还有初二七班的同学吗！？”她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呼喊道，“初二七班的同学——！！”

她拖着嗓子呼喊道。

也许是老天被她的诚意感动，在烟尘之中，她看到了一个宽厚的背影。从后面看去，健硕得不太像是一个初中生，仿佛一块丰碑，立在地上、巍然不动，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战场——那是轰鸣声的源头，很难想象，在战斗的正中央，到底正在发生些什么。

“牛十象同学？！天哪……”杜新月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后，心立刻就吊到了嗓子眼。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这里？站在枪林弹雨的中心？

“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啊？很危险的！万一被流弹打中怎么办？”她来不及细想什么，一把抓住牛十象的手腕，“快，和老师一起去避难！”

她试着拽了一下他的手，却没有拽动，牛十象就如一座大理石制作成的雕塑，稳稳立在原地。

“杜老师，你之前杀过人吗？”

冷不丁这么个问题，让杜新月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档案上看，牛十象的心理问题，应该是七班所有学生里最大的那一匹，这一点，杜新月心中有数。他的心防很深，杜新月也不打算上来就谈这么深刻的问题，只期望能在日后的相处中，先慢慢熟悉，然后再找机会，旁敲侧击地和他谈，再慢慢解决。

哪里想到，在两人第一次独处时，人家就把问题抛出了。仿佛是受了某个笨蛋老师的刺激，有样学样，开始撕去人类社会的必要伪装。

杜新月捕捉到了很危险的信号——也许，潜意识中，他不再认同自己是人，因而开始无视人类世界的种种潜性规则，和自己这个刚刚认识的老师，聊起本该深埋心底的话题。

他的语气平静，怎么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之前一直认为，只要在自己身上，施加足够多的束缚，上足够多的‘保险’，人们就会愿意接纳我了。他们会知道我是无害的，是可以信任的。”

“我的能力，会应用到对社会有用的地方去。至少，在他们隔着小半座城市，电击洛小乙之前，我发自内心地这么想。”

“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一刻都不会放弃监视、控制我。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会确保每一个人都敌视我。危险的标签一旦贴上，无论之后做再多补救，都撕不下来了。”

他笑了，一直面无表情的牛十象，突然笑了。

“我应该拒绝这样的生活吗，杜老师？”

……

初二年纪的孩子，对世界、社会已经有了一定认知，却又不够全面。本就容易萌发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尤其是，当幻想的主人，还是一个有能力改变很多事的超能力者，两相结合，会诞生多么可怕的后果啊。

杜新月咽了口口水，慎重地选择词语，她有预感，接下来自己说出口的话，很有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许多人未来的命运。

“牛十象同学，我记得在第一堂课上，我让你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说过……‘要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对吧？”

牛十象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回答，竟然能在眼前这个老师的记忆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是个很美好的愿望，很美好，也很伟大。正是无数这样的人，前赴后继地努力着，我们的生活才会越来越好。”

“那么，老师觉得，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只要心中怀有这个美好的愿望……就一定不会错的！”

————

扬起的烟尘笼罩住日光，在远处的轰鸣与打铁声中，一道斥力光束穿破烟尘，从中呼啸而出，直冲杜新月而来。很明显，这又是战斗的余波，是一发不受控制的跳弹！

“咚———！！”

不等她惊叫出声，牛十象便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用他那宽厚的背部，硬吃下了这发斥力光束。

……

除了校服背部被灼出一个大洞，毫发无伤。

“谢谢，杜老师……”牛十象发自内心的笑了，“我明白了。”

他握住箍在手腕上的红太阳发生器，轻轻一拉，像撕开薯片包装袋一样，将其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