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愚者

初平元年,董卓焚洛阳,挟帝刘协西迁长安,汉室名存实亡。朝廷权威丧失,诸侯野心勃发。虽然表面仍然尊奉汉帝,实际上互相攻伐,图谋吞并,以待窥窃神器之日。

家国动荡,妖孽横行,祸乱众生。当时,安邑城外十里有一土坡,坡上有座客店。店内有两个管事,女掌柜的人称张二娘,男掌勺的名叫孙青。

张二娘,姿容婉丽,略通药理。孙青,体貌魁梧,负有勇力。夫妇二人借客店之名,行谋财害命之实。

是日,孙青于地窖中料理食材。

窖中幽暗,残破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拖出长长的影,映出了笼中的两只羊。孙青哼着无名的曲儿,将切好的腿肉晾于架上。架上还晾着不少的肋排、大腿,墙上亦悬挂着数副形状完好的人皮。

有只羊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心神的折磨,疯狂地用头撞击木笼,想要用痛苦摆脱恐惧。

另一只则冷眼旁观,自从他第一次在这里睁开眼,这样的场景已是屡见不鲜。

他叫王零,是个时间旅人。他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怎么接着活下去。他曾经试过力挽狂澜,但同道者寥寥,所有的努力都像是在水中捞月。他也想过远遁红尘,但贼子当道,那才是真正的不顺其心。

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有限了,他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按下了那个开关。

那里,孙青正在剔骨削肉,他一向自诩勇武,突然觉得心神不宁。猛然向后看去,地窖里除了他自己和两只羊外并没有别的活物。

是幻觉吗?他想。

回过头来,只见那案板上的骨肉已经化作了一滩烂泥,遍地流淌。孙青惊退数步,手中屠刀握的更紧了些,额上汗珠如雨般滴落。

他曾今从过往商客那里听到过很多奇闻异事,没想到今天自己会成为故事中的主角。

突然,那只撞笼的疯羊高呼:“西王母显圣,西王母显圣!”

闻言,孙青只觉有股寒气直透脑门。无论后续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想久留,赶紧离开才是上策。他冲出地窖,拉上张二娘就逃走了。

地窖里,血肉、果蔬乃至木笼都化成了脓水,汇聚成五团怪瘤。它们穿上墙上挂着的人皮,捏造一番,最终成了五个人模人样的东西。

纵使王零自认为见多识广,也不得不叹一声邪异。但联想到他们的身份,诸神的黄昏、群星的灭者,好像也合情合理。

他们是天灾,除了世界的规则,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们。这也是王零至今才开启一切的理由,他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哇喔,这也太真实了吧,不会是做梦吧?”说完,他向身边人挥了一拳。

“宝了个贝的,竟然有痛感,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我是打,还是不打?”

“他宝贝的,费什么话,我一拳爱死你!”

“天哪,这真的是现有技术能做到的吗?”受击,其人再三赞叹。

又有一人,手入裤中,随即雀跃,大喜:“卧槽,我摸到了!那不就是说这个游戏里还有些特别内容?”继之,似引发连锁之效,众人探手以验,皆叹曰:“真不愧是18+的佳作啊!”

待众人嬉闹已足,王零方上前。

“诸位,请随我来。”

“吼吼,触发新手教程了!”众人皆有阅历,知初入戏中,若不依循导引,日后游戏之际,必感其艰,遂与王零出地窖。

店内尚有食客数人,适才目睹主人仓皇逃遁,犹未明其故。今见王零一行步入前店,顿生警觉。

彼等强人,身着玄色奇服,容貌俊美,发式各异,眼中尽是欢喜。有勇者与之对视,顿觉其目光甚是熟悉,宛如家中之幼子初见新奇玩物。念及于此,身躯微颤,俯首不敢复视。

王零引众人至店前空地,高声道:“诸位假面愚者,欢迎来到公元190年的华夏大地。鄙人王零,忝为诸位在这个时代的引渡人。”

“天哪兄弟,你不是AI吧?”

“这NPC也太灵动了吧!”

“不会是工作人员扮的吧??”

“呵呵,诸位怎么看待我不重要,重要的是牢记我的话。”王零颇觉趣味,彼亦资深玩家,然作NPC乃首次。“除诸位外,这里与现实无异。不论诸位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尚请诸位恪守为人之本分,行止勿作天怒人怨之举。你们个人的言行将影响世界对全体玩家的态度。”

“搞连坐?”

“没错,一人犯错,全体受罚。如果达成极端条件,所有进度清零。”

“噫,肯定有人喜欢瞎搞的,那我最后不是要白忙活?”

王零默然不语,此等极境,亦非极甚,倘我身死,万事复始。玩家之众日增,终有察其端倪者,不惧封号之危,谋以除之。

王零既毕其言,余事则任玩家自探。

彼受困者,随之而至,默然侍立。见天师论道已毕,即五体投地,跪拜以礼。

王零避让。“当不得兄台如此大礼,请起。”

男子再拜,乃起,躬身道:“在下解良柳瑜,字文玉,谢天师救命之恩。”

“文玉不必多礼,汝将何为?”

“在下乃柳家嫡子,往安邑卫家贺喜,不幸为贼人所掳,仆从尽丧。今蒙天师大恩,斗胆请教尊姓大名,瑜愿誓死相随。”柳瑜复跪拜。

“王零,字端末。”

“主公在上,受瑜一拜!”柳瑜再拜,终为王零扶起。

旁侧玩家窃窃私语,议论剧情已毕,道:“都说了啥?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这个NPC说了籍贯和名字,向王零感谢救命之恩,要向他效忠。”唯一女玩家解之。

“厉害啊,小姐姐是什么专业的?”

“我学的古汉语,多少能猜到点意思。“女玩家微颔其首。

有怨者言:“这怎么玩,连字幕都没有。官方就不能用普通话配音吗?硬要搞成这样恶心玩家,显得自己很能是吧。”

女者问王零:“就你一个是说普通话吗?”

“目前为止,这里只有我和你们会说普通话,不过你们可以试试教会他们。”

“有意思,教NPC学普通话。”

“你们是怎么做到全角色古语配音的呀,这太不可思议了!”

王零正言道:“这是时代的韵律,不是某个人的配音。”

有怨者再语:“嘁,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不能和玩家有效交互,那也一文不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游戏质量真的太离谱了,都是汉语,我应该能学会吧?”

王零笑道:“诸位不用担心,不过年余就会适应的。”盖当初,彼亦如是。

怨者道:“还年余?要是不改,我看这游戏都活不到一年。”

“不劳费心。”王零情志沉稳,对此怨言不以为意。“想必诸位已经适应新躯体了,还有别的疑惑吗?”

宝贝哥翻弄裤袋,问:“他宝贝的,你们连背包功能都没做啊。”

“因为技术原因,我无法提供次元口袋。”

怨者道:“又是一个退游点。”

旁人道:“确实,魂游还有背包呢。”

一人手指虚空,问:“话说,这个寿元倒计时清零了会怎么样?”

“寿元是你们能够在这里活动的时间,寿元归零则角色永久死亡,你们也不能再进入这里。”

怨者道:“天呐,就一年?也太短了吧。你们有没有点服务意识,全是劝退的地方,我是不是还得求着玩你们家的游戏?”

旁人道:“唔,你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

怨者道:“怎么,你这就成孝子了?游戏不好还不让人说了吗?也太傲慢了吧。”

“他宝贝的,你说归说,怎么还人身攻击了。”

“嘁,我退游了,不陪你们这群孝子贤孙在这里虚度光阴。”言讫,怨者果化作脓水,没入土中。

“妖怪啊!”目睹此景之食客,惊慌失措,财货亦不遑顾,跌撞而逃,掀起一阵骚动。

“额,真下线了。那我们接下来要干啥?”

“公元190年,好像是董卓迁都的年份?”女玩家道。

王零道:“洛阳的物资正陆续运至长安,董卓也许已经在路上了。”

“我们是要去截杀董卓吗?”

“去你个呜呜伯的,没看见我们总共才六个人吗?”宝贝哥轻抚其伴。

王零笑道:“那是后话了,你们得先做一件小事。”

言毕,四玩家之前忽现一言简,唯己可见,朦胧如轻纱遮面。

任务: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

新世界对我们的存在一无所知,是时候宣告我们的降临了。

三呼:星汉灿烂,为了太一!

奖励:五年寿元。

“哇喔,劝退哥退早了呀。”

“宝了个贝的,这也太羞耻了。”

“大老爷们儿还娘们唧唧的,让姐姐给你们打个样。”

“星汉灿烂,为了太一。”

“星汉灿烂,为了太一。”

“星汉灿烂,为了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