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赴约

去过了药铺,两人一起回去的路上。

拇指大小的药包被陆章高高抛起,又回落回他的手中。

这药包里的东西他已经拆开来看过,不过是一些灰白相间的粉末,稍微搓起一些放在鼻边轻嗅,有一股酸腐和烧焦混杂在一起的怪异气味。

问那回春坊里的学徒,也是一问三不知。

暂时摸不着头脑的陆章思虑了一番,还是把药包留在了身边。

一路回到九条里,两人在洪二院门前分别时,陆章不露声色地又看了一眼那间被砖墙封死了的厢房。

门帘遮蔽下露出的红砖边缘有点泛白。

洪二是在陆章去药庄后搬来的对门,迄今应该不足一年,若是洪二动手封死的厢房,风干的应该不会这么明显。

约好了五天之后,陆章在福满楼做东,他也转身离去。

……

肺腑受激,虽不至于影响生活,但终归是不方便立刻去磐石武馆磨炼硬功了。

往后几日,陆章只能老实待在家中养伤,除了每日清晨的一趟合身拳,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屋里研读石桩功的秘本。

石桩功作为一门外门硬功,没有类似卧虎刀中“虎息”一样单看悟性和对身体掌控的部分。

修炼的效果基本取决于每日打熬身体的苦功和洗炼药浴的好坏。

看久了也觉得没什么收获,陆章等到身体爽利一些,索性又开始频繁出门,混迹在酒楼、赌场等地,打探些城中的消息,免得因为常年待在城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抓瞎。

街上穿着飞云帮衣服的帮众一日多过一日。

陆章耳中听闻的关于飞云帮的消息,也是日渐增多。

飞云帮帮主姓鲁,单名一个勇字,早年也是个传奇人物,凭着一本家传功法修到壮血境的阳血,在九条里颇混出了些名堂。

后来年纪大些了,便建了个小帮派,向妙手园缴纳供奉,在九条里边缘一带打响了名号。

本人则是每日困居在飞云帮中,足不出户,利用帮中供养试图在三十五岁气血衰败之前,冲破壮血境的关窍。

可惜因为早年动手过于频繁,伤了根基,临到气血衰败,也不过是到了阴血如织的境界,破境则是功亏一篑。

心灰意冷之下,愈发不愿出手。

于是这些年来,飞云帮在外的两块招牌,反倒不是帮主鲁勇,而是另两个人,一个是阳血境界的副帮主孙山青,另一个就是帮中的大执事柳三爷柳自文。

柳三爷最后一次于人前动手还是凡胎境巅峰,但坊间传闻,他已经在不久前突破成了帮中的第三个壮血境武者。

“这城中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陆章坐在一路边酒铺中,一面饮酒一面心中思忖:“若我能顺利进入内院,那这些土鸡瓦狗自然不值一提,可若是事有不成……”

他开始认真考虑临出城时,要不要把大姐一起带回药庄去。

虽然城外药庄的生活不比城中便利,但多少有人照看。

如此,五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几日间,洪二出门的时候越来越少,陆章越来越经常看到洪二一个人待在院门口,眼神痴愣愣地望着那间被封死了的厢房。

一开始还只是晚上。

后来,大白天的时候站在自家小院门口,陆章也能时时看到他蜷缩在院墙边角洒下的阴影里,侧着头,粗看像是在看着厢房,细看,又觉得是在看着自家的院子。

洪二的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一日萎靡过一日,脸像失了血色一般,煞白。

陆章有时候见了他,甚至会觉得,在大姐那日给自己讲述的度难村的传统里,洪二倒更像是那个该被大锁拴在厢房里的人。

后来就到了两人约好去酒楼的日子。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残阳似血,陆章如约去洪二家寻他。

洪二家的院门少见的大敞着,他人也没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院门口,而是在中堂前的台阶上斜倚着。

身上披着一件松垮的麻布长袍,不像是准备好了出门的样子,歪着头,拿余光细细地打量着陆章。

那有些怪异的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非人之感,不像是在打量着自己对门的邻居,更像是在注视着一样许久未见的珍稀之物。

渴望,却又不敢过于靠近,生怕一不小心惊走。

陆章看到洪二的咽喉滚动了一下。

“陆兄,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那间厢房里藏着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封起来?”洪二朝着西面厢房的位置努了努嘴,眼神似笑非笑,却一刻也不舍得从陆章身上离开。“没事的,去看看吧。”

“好啊。”

陆章咧开大嘴,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

“看看。”

迈步走进洪二家的院落,院中杂草交错,草尖泛黄,似乎被火灼烧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败食材的味道,间或夹杂着一点淡淡腥臭味。

西面厢房的外表和陆章上次来时并未有太多不同,唯有那面挡着封死门洞的双层门帘被解了下来,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地上。

陆章鼻翼微动,那股淡淡的腥臭味就是从那面暗红色的衬里中传出来的:“是朱砂吗……”

被撕扯去了门帘的部分,果然已经被红砖一层层地垒住。

但是往前走了几步,陆章却注意到,那门好像没有完全封实了,边角处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空洞,里面黑黝黝的,站在这个距离实在看不清楚。

“走近些,是不是就能从这个小洞看到厢房的里面了?”

陆章心头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渴望之色,似乎厢房里到底存放着什么对他无比重要一般。

越走越近。

那门扉上露出的小洞似乎也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大,等陆章快到了跟前,那洞口竟已有拳头大小。

还有数步的距离,但透过这个洞口,陆章已经能依稀分辨厢房中模糊的样子。

砖墙很厚,里面如寻常人家一般,一张八仙桌规规矩矩地摆在屋子正中央,桌上放着一个香炉,似乎是好久没用了,里面没有香。

屋子左侧一点靠墙的位置,有一张窄床。

床上似乎有个人,侧卧着,眉眼俱全,只是那眼珠不像寻常人的黑瞳,似是用朱砂点出,红通通的。

是个纸人?

走到此处,陆章的侧腹处,存放着回春坊药包的所在,突然传来一阵灼烧的剧痛。

剧痛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清凉之意,顺着伤口的位置沁入陆章身体。

陆章的大脑猛地清醒。

“迷阵?什么时候入的套?”

眯缝着眼睛,最后注视了一眼眼前的门洞,陆章果断转身。

可转身之后,身后的景象却不如他预料那般,是破败的院落和中堂台阶上斜倚的洪二。

而是另一面砖墙,砖墙上亦有一个小洞,正在逐渐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