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伏击

一只赤红小虫在前头飞,十数个凶神恶煞的人紧跟在后头,七拐八扭地穿行在九条里和平沙里的分界线上。

尤其是走在队伍前头的柳三爷,双手交叠拢在袍袖中,一头灰白发须只扎了一半,沉着眉眼,一双阴毒的眸子冷冷地梭巡着赤野虫途经过的每一户人家,宽大的锦袍都遮不住背后鼓胀的肌肉。

跟在后面的飞云帮众人都有些心惊胆战,毫不怀疑若是此刻赤红小虫停在了什么地方,柳三爷会二话不说掏出盘龙棍给屋里的人打成一摊肉酱。

一路上讨生活的人们,但凡是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堆人马,都匆匆收起摊铺,躲在街面房屋里,隔着门窗窥视。

官府式微,帮派治地,眼力劲差一点的人都活不到现在。

“停在这做什么?”

离开飞云帮驻地一段距离,赤红小虫突兀停下了飞行,在路边一棵树边上不断地盘旋。

柳三爷一个眼神示意,老管事赶紧上前问焦虫师。

“嘿嘿,我这小虫对气味最是敏感,它既然停在了这,自然是这树下另有乾坤了。”

不等焦虫师解释完,听懂了的柳三爷已经朝身后挥了挥手。

那十数个飞云帮众知道自己的用处来了,赶紧抢上前来,手脚并用的在树下赤红小虫盘旋的位置挖刨起来。

只挖了约莫一个小臂的深度,一件破烂的黑袍混杂着碎土,已经初露端倪。

“像是那贼人逃逸时埋下的,可还能继续追查么?”

柳三爷的语气相比一开始已经缓和了许多,至少这虫子看来是真有些本事。

他手底下的人每日在街上奔走,也没查出的事情,这下算是有了些线索了。

“那是自然,那贼子犯下凶案不久,飞云帮中就有人出来查探追索,他还能寻到间隙在半道上处理了衣物已经殊为不易。”

焦虫师的头埋在黑袍的阴影里,胸有成竹:“可若是仅此而已,在我这赤野虫面前,他定然还是一只瓮中之鳖。”

果不其然,赤红小虫在破旧衣袍上盘桓了半响,又再次启程。

可这一遭,事情就不如众人想象的那么顺利了。

小虫先是飞到了极靠近城外的一片稀疏林木处,还不等众人开始挖掘,又带着一帮人千里迢迢赶到了城中最低劣妓女聚集的土娼,呆不了多久,又往城外飞去。

柳三爷的脸色也是愈来愈阴沉。

等到众人跟着小虫在林木和土娼之间打了第二个来回。

柳三爷终是忍不住了,侧过头来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端详着焦虫师黑袍下汗珠密布的脸,

“这就是你引以为豪,敢收我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赤野虫?”

“柳,柳三爷。”焦虫师在这瘆人的目光下不自觉地退了两步,搜刮着脑子能解释的词,“这贼子实在是太过狡猾。”

“想必他临行前,特意取用了林木枝叶,把衣袍和枝叶闷在一处,至少过了两个日夜,这衣袍上才会只有枯枝烂叶的味道。”

“这是城外猎人上山的习惯,也只有过惯了山里日子的人,才会时刻准备这样一套浸满了林间气息的衣袍。”

“可这贼子犹不满足。”

“还去寻了土娼中人爱用的低劣香粉,一伙撒了进去,各种刺激味道混在一处,分辨了一层,还有下一层,实在是……”

“三爷,那低劣香粉价廉味冲,城中香行不愿售卖,都是些底下小作坊四面兜售。”老管事低着头上前解释:“出货量极大,这条线索恐怕摸不着人。”

“哼,说来说去,就是那贼人太狡猾,你太无用了?”

无用之人,万死难赎。

柳三爷盯着焦虫师说出的这话已经有点赤裸裸的威胁之意。

焦虫师咬牙沉思良久,终于狠了狠心,退后一步,向柳三爷拱手致歉:“三爷,不论如何,这事是我没有办好。”

“赤野虫的血食就当是我的责罚,您那一百五十两,过几日我照单全退,可好?”

说罢,看着柳三爷的面色,又小心地向后退了几步,看柳三爷似乎没有要把他扣下的意思,这才快步闷闷离开。

老管事看着柳三爷欲择人而噬的眼神,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劝慰:“这套以身饲虫的传承极为阴毒,那虫师的背景可能不俗,三爷三思。”

“谁说我要对他动手了?他干的活不是很好吗。”三爷似笑非笑打量了老管事一眼。

“可我们现在线索又断了?”老管事不解。

柳三爷笑的令人胆寒:“我记得麟儿这半年间曾试图对一陆姓女子下手?”

“确有其事。”

“那女人的弟弟,岂不是一个妙手园的药头,终日生活在云环山下,和山中诸事打交道?”

“这样的人随身备着用树脂树液浸透的衣袍是不是很正常?”

“那药头前一日刚进城,夜间我的麟儿就死了,是不是很巧?”

“可是。”老管事皱眉思忖,“那小子我有印象,既然只能做一个妙手园的药头,境界至多不过是凡胎境中期。”

“他在进园后的事我们也打探过,三月时间都修不成合身拳第一层,这样的天赋,在云环山下一年,远离城中诸般资源,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害了少爷。”

“而且白日进城,晚间就做下凶案,这也未免太过果断。”

“他的嫌疑是我们排除的最早的一批。”

“人的境界是可以隐藏的。”柳三爷摇了摇头,“就好比如今,又有几人知道我已于两月前入了阳血?”

“再说,是与不是也没那么大要紧,我们既然选择了投靠连山会,和妙手园冲突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到时候,正好拿他祭旗。”

“既如此。”老管事眼眸眯了半响,方才咬牙应下了此事,“那我们是什么时候动手?”

“他是妙手园的药头,不可能在城里呆一辈子,你安排两个做事利落的人守在他家院子和城门口,他什么时候出城去云环山,什么时候就是他的殒命之刻。”

“如此也好。”老管事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终归是有一层妙手园的身份,若是在城里动手,容易影响大事,打草惊蛇。”

“哼。”柳三爷听到这话,又不免有点怒气上浮,“那混账小子,若是知道什么叫做打草惊蛇,又怎么会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妙手园的女人,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说罢,闭目冥思半响,压下心中悲怆。

这才转头吩咐老管事,

“今夜开始,给我选几个良家的干净女子送来,我柳家不能在我这绝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