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见面

定了半响，董承福才重新理清楚头绪。

苦笑着摇头：“陆药头莫要拿这些话来搪塞我，老头子我在妙手园中做了大半辈子了，来来去去的药头不知看过了多少批。”

“哪里会不晓得整个妙手园上下，除了杂役，就属药头的活最累，待遇最差。”

“可杂役又远远不如药头那么危险。”

董承福长叹一声，露出些缅怀的神情：“这年头，城外哪里是是那么好呆的？”

“流兵、邪祟、过路强人，随便遇上哪一样，都可能就回不来了，实不相瞒，我把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子送到外头去，也是不得已之举。”

“他天赋不行，若不在城外积攒些苦工，只靠我从中运作，也未必能在园里捞到些好位置。”

听到这，陆章终于是回过了味来，这说的还是董道那头的事。

若是陆章坚持要把董道临阵脱逃的事情捅出去，那他这一趟城外驻守的苦心，不仅无功，反倒有过。

“我知道我那侄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次也实在是做过了头，陆药头宽宏大量，愿意高抬贵手，老头子感激不尽。”

说罢，董承福停下脚步，回身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陆章托住了他的手，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和煦：“这是哪里话，都是一个庄里的兄弟，顺手行个方便，再说，内院之事，这不还要仰仗董执事吗。”

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对上了暗号，两人的神色都是轻松了许多。

眼看脚下的长廊还有一段距离，董承福有些不经意的开口：“不知陆药头进了内院之后，有何打算？”

“现在就谈进了内院的事，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对别人早，对陆药头你却未必。”董承福摇了摇头，嘴角噙着的笑意愈发自然。

“自从朝廷军队撤走之后，遂平县中官府已经久不理事，名存实亡，这是陆药头知道的。”

“城里小帮派依附着大帮派过活，大帮派又得依附着内城里的那些世家过活，这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结构。”

“他日若是陆药头顺利踏足壮血境，又越过了阳血如瀑的门槛，到了阴血如织的境界，就有资格在这个局里做一些事情了。”

“那个时候，陆药头就会发现，这境界啊，越往后头走，就越难，需要的资粮也越多，甚至会到一个小帮派也供养不起的程度。”

“那个时候，陆药头不妨再来找我一趟，我或许可以介绍给陆药头一笔生意。”

听出董承福明显示好的意味，陆章默默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又好奇地问：“内城地域不足整个遂平县的十分之一，外城的大帮派又为何要供养依附于内城，可是境界差距实在太大？”

董承福闻听此言，一下顿住了脚步，似乎是在心中挣扎了一番，这才重新开口，

“跟陆药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最好就把内城的世家，包括我们供养的金玉堂，当成那些个邪祟一样看待，他们，是不同的。”

说完，董承福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多言多言，陆药头听过便罢。”

陆章点点头，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一分。

“段教头，人已经带到了。”

“陆药头，这位是帮中二掌柜的二弟子，段怀致段教头。”

陆章还在心里思忖刚才董承福的话，面前的脚步已经停在了一间屋舍之前，拉开门，示意陆章自己进去。

这个时候的董承福又恢复了初进妙手园时不苟言笑的样子。

这间屋舍比陆章想象中的要小得多，坐落在妙手园深处几间大宅中间，甚至显得有些逼仄。

屋舍中坐着一个身披大白金丝边长袍的青年男子，头发拢得很高，置于脑后，面前的长桌上几乎摆满了半人高的卷宗，他正在拿笔逐一批阅。

边上还站着一个穿靛青色武服的帮众，低声汇报些什么，看到陆章进来了也没有刻意避讳。

陆章好奇的凝神静听，似乎说的是内城世家的问题，年年增多的供奉，对如今的妙手园而言压力有些大了。

稍等了一会，等到那帮众离开了，段怀致才把目光稍稍转到了陆章的这一侧：“董执事说你上过云环山？”

“把山上的情况跟我说说，事无巨细。”

陆章自无不可，于是从药奴上山失踪开始说起，到他担心铁线木的供应不足，最终决定自己亲自上山，再到他于山上发现了药奴的尸体，以及最终和被菌丝附体的药奴交手，都尽可能交代清楚。

不过其中当然隐去了血色菌菇激发武道面板，以及董道临阵脱逃的事情。

听到陆章明明意识到事情不对，依然行险留在山上，这才判明了邪祟的真身。

段怀致也是点了点头，冷淡的脸上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这事园里已经清楚了，城外云环山下的药庄出现药奴失踪的不止一家，过了今日，封山的命令就会陆续传达下去，后续你就不需介怀了。”

按照董承福送来的记载，附体菌丝若是封山，放任不管，迟早会成长到接近怨级的地步，那时候寻常武者就再无处理的可能。

可看段怀致也没有讨论的意思，陆章只能理解为园中针对那诡异的附体菌丝有另外的手段。

接连签写了几份卷宗，段怀致这才放下了笔：“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合身拳三层。”陆章如实相告。

他本就希望借此体现自己的天赋，争取一个加入内院的机会，当然不会有所隐瞒。

“三层？”段怀致上下打量陆章：“我看过你在九条街药仓的记录，三个月连拳法一层都练不出来，倒是在城外开窍了？”

“你去那边，打一套拳我来看看。”

顺着段怀致手指的方向，陆章也不纠结，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武服，就大跨步走了上去。

深吸一口气，克制出使用虎息的冲动，在吸气中压低了身子。

一声轻喝，随着音波荡过狭窄的屋舍，陆章已经拉开架势，大筋拉扯，一套合身拳没有半分粘滞，舞得虎虎生风。

而一旁静观的段怀致，眼神也是逐渐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