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慈心教

本来担心着把葛丰逼太紧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想要给彼此一些缓冲，从一些简单的任务和信息开始建立起双方的信任，可经历了云环山的一遭，知道了遂平县内的群狼环伺之局，他已经等不及了。

按着两人事先的约定，陆章在坡子街上留下了说好的记号，又在井巷子里留下交代任务的书信。

他要葛丰尽可能帮他找出，像暖红铺子这样，帮里吩咐着一边监视一边敬而远之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有邪祟踪迹的可能性极大。

做完这一切，陆章也没再去他处，径直走回了金水里，此时离他这趟出城还不足一日。

什么事情都未曾改变。

离下次能去妙手园领到足量的药补还要四五日的功夫，葛丰的回信传来可能也是这个数，还有他在云环山上留下的溃烂伤口，虽然只是些皮肉伤，但也需要时刻用气血去冲刷。

三件事叠在一处，这下，陆章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尝试自行推进震山功度日。

次日。

关凉收到陆章的指使，一路从云环山下赶路进城，在他回来的第二天敲响了陆章家的院门。

陆章暂且给他安排了个住处。

又过两日。

在一次陆章结束了修行，从练功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大姐陆依一脸扭捏的守在了门口，一边往嘴里填芝麻糕，一边念念有词。

“怎么了姐？”陆章撑起笑容，根骨提升后他自行修炼的速度也有所加快，可与加点相比，还是太慢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陆依咬了咬嘴唇，将手上剩下的一点糕点碎屑拍落，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怎的，我想回九条里看看。”

“姐姐。”陆章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这近月间，他几乎忙成了一锅粥。

去城南搜集血肉点，去回春坊修改大药，修炼金刚灌顶法和震山功，还去了一趟城外药庄，可大姐却整日困在家中，无事可做，难免有些憋闷，想要回去自己熟悉的地方看看。

“行。”陆章稍微思考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只是去看一眼，花不了多少时间，反正震山功的修行也进展甚微。

……

“什么，又涨价了？”陆章口中抱怨，但仍旧排出了二十一枚景钱摆在了糕点铺的柜子上。

铺子里颤巍巍的老人反反复复把这二十一枚景钱点了两遍，这才小心地收入怀中，从柜子里面端出了大方巾包着的芝麻糕来。

“前不久不是才涨过，这么短时间，怎么又涨了这么多？”

老人手抖了抖，点了点街口蹲坐着的几个生面孔，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县城外面来了流民咧，面粉芝麻，啥啥都涨价，我不涨价也活不得了。”

其实不用老人开口。

这一路上陆章和大姐也都早就发现，九条里的人变多了，还都是些面容萎靡，失魂落魄的人。

“流民……”陆章早知道如今的大景是乱战之世，原先驻守在遂平县中的朝廷军队，就是因为军情紧急，才舍了这一县之地，导致此处世家独大。

“流民都能来了，军队的距离肯定也不远，也不知道会不会经过遂平县。”

陆章默默把这事放在心里，打算等带大姐看过了旧居小院，就再想法打听一下，也就继续赶路。

两人的步子离巷弄里的小院越来越近。

可随之的，陆章耳畔却传来一阵有些让人心烦意乱的歌谣，像是几个和尚在他轻声呢喃，连续不断，惹得他心头焦躁，直欲拔刀。

“慈心为引，苦难成尘。同舟共济，敬谢神恩。”

顺着歌谣传来的方向，陆章和大姐二人竟停在了自家小院的门口。

“看来是我久不归家，家都被孤魂野鬼给占了啊。”陆章咧嘴冷笑。

院门没锁，推开院门，陆章一人练功都觉局促的院子里，竟一人叠着一人，挤满了十几个两眼无神的教众。

每人都捧着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脸上像是抹了黄土一般半分血色也无，嘴里喃喃地念着，哪怕听到了院门的“吱嘎”声，也无动于衷。

院后的小屋里倒是第一时间走出一个中年人来。

衣着打扮和院里的教众相同，唯独是双目有神，手上擎着册子，眼里能看出对陆章二人的防备：“二位可是要入我慈心教。”

“慈心教，入教有什么好处？”陆章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问。

“信奉慈心老母，慈心普度，苦难皆消。”中年人双手合十，恭敬地朝手中的册子拜了一拜。

十数个教众宛如行尸走肉，在陆章和中年人交谈时，喃喃声也一刻未停，刺激得陆章胸腹起伏，血气翻涌，躁郁之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猛咬舌尖，沁出的血液和阵痛让陆章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凝视着面前的中年人，虽然对方只是双手合十微笑，可不论是站立的姿势还是从屋舍中走出的脚步声，都毫无疑问是习武之人。

不是凡胎境，这种气血流动的感觉，像是阳血境，而且是浸淫多年的阳血。

“听起来不错，我挺有兴趣的，但可否容我回家细思两日。”陆章竭力保持清醒，压制下心中的莫名生出的怒意。

“有何不可，慈心教一向是来去自如。”中年人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陆章和陆依二人不似流民，整洁大气的衣着。

“好，那我今日暂且别过，改日再登门拜会。”陆章拱手一笑，不露声色，带着陆依缓缓退出了这旧居小院。

“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了？”屋舍中未曾点灯，墙壁垂下的阴影中一个嘶哑老气的声音响起。

“一对男女，不知怎么的竟走进我们的院子里来了。”中年人语声宽和，在屋中小桌边放下手中的书册，“应该有个人是阳血境的武者，而且受不了我们教众吟唱的教义，像是用大药催熟的。”

“会不会对我们的事有什么妨碍？”

“应该不会，看起来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中年人摇了摇头，又停顿了半响，“要是香主介意，我可以去把他们……”

中年人用左手在自己的脖颈边轻轻一划。

“有把握吗，不要节外生枝。”

“无妨，一个大药催熟的阳血境，一个普通人，掀不起什么波澜，我去去就回。”中年人站起身子，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