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光返照

只是姜风佑说的那什么留给女儿传家，找女婿的。

旁边姜玥听闻此言，也是眼中带泪，语气略有些嗔怪地喊了一声：“爹……”

姜风佑无力地摆了摆手：“这是之前的计划啦……”

“你给面子喊我一声师傅，我却不敢当真叫你一声徒弟。”姜风佑平躺在床上，身后油灯昏暗的光线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有些行尸走肉的模样，“不论是为了啥，玥儿喊你，你来帮忙，就是对我们姜家有恩。”

“有恩就要报恩，老头我这辈子没活明白，到了了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门功法了，你便拿去吧。”

嗓音颤抖，枯黄的下巴喉咙崩紧，姜风佑强忍不舍：“武馆后院里有一棵槐树，以槐树东面的第一块砖为始，数十六块，就在那下面了……”

忙碌了大半辈子，唯一攒下的一点能传家的家业，终究还是主动开口送了出去。

说出来后，姜风佑的表情反倒是轻松了几分。

坐在陆章身后的姜玥对那本老人藏了一辈子的功法倒不如何在意，只觉得姜风佑有点回光返照，真的要走了的样子。

当即踏前几步，哭着抱住老馆主被褥下嶙峋的身子。

回过头来望着陆章：“陆大哥，我晓得你是有本事的人，比武馆里所有的人都有本事。”

“我爹，我爹他还有救吗？”

“别难为陆兄弟，我这是因为暗伤损了天寿，神仙难救啊。”姜风佑摇了摇头。

陆章沉默半晌，终还是站起身子，拱手道谢：“谢过师傅相赠功法之恩。”

“放心，我从未有抱着这本功法开宗传世的念头，等我习练通透后，仍会送回给小师姐。”

说罢，也不再打扰姜玥父女之间所剩不多的时间，站起身子，将点燃的油灯掐灭，大踏步离开这间偏屋。

只留下身后重新覆盖而来的阴影，和姜风佑惊喜的低呼：“好，好啊！”

走出大院，本来停驻在此处的奢华软轿和那一干护卫丫头轿夫，都已经无影无踪。

陆章微微有些失望，难得遇到一个大派弟子，看起来还颇识时务，想要深入交流一下，多个门路，没想到对方走得如此之快。

武馆外头，关凉已经等了很久。

看到陆章出来，才轻轻躬身笑着开口：“陆头的事办完了？”

“嗯。”陆章嘴角咧开，掀开自己大白宽袍的衣襟，露出里面的一本书册，“一切顺利，回去吧。”

两人一起走了几步，陆章又嘱咐关凉：“等着磐石武馆里挂起白绫，姜风佑走了的那一天，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想去上柱香。”

……

回到陆家院子的练功房内，陆章才放心地打开这本得来意外的“铁鼎金身功”。

翻看半晌后，陆章长舒一口气。

“这就算是补上了自创横练功法的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了。”

这本“铁鼎金身功”的价值还在陆章的预料之上，全书共九层，立意极高，实质上包含了阳血境到阴血境的跨越，甚至还对修骨境的一部分理念有所阐述。

唯一可惜的是其中阴血秘术的部分有所缺损。

往后几日，他近乎全身心地浸入对铁鼎金身功的研读中。

直到入冬前的最后一天，陆章才同关凉又走了一趟妙手园。

这次进内院，一路上就热闹了许多。

恰逢新的一批有天赋的凡胎境弟子被从护院的队伍中筛选出来，陆章愈往后院走，就愈经常看见一个成功进入内院的凡胎弟子，身边围拢着一帮同期的护院、学徒一类。

明明统共也不过几人，却整得乌泱泱的一大片，熙熙攘攘的。

幸好陆章护体铜人法圆满之后，身形高大，熊腰虎背，走了一路也未曾有人推搡到他。

直到快进了上回董承福带路的长廊，才稍微安宁了一些。

过了长廊，就是妙手园内院的范围了，若非内院弟子，又未得传召，是万万不可私自踏入的。

“以徐大哥的天赋，这趟进内院，修成阳血不过是指日可待，到时候，我一定为徐大哥设宴，就在太平里最大的酒楼！”

“嘁，还要等徐大哥阳血境么，我已经在玉壶缘定了位置，这趟徐大哥从内院出来，还请赏光一二。”

“上回徐大哥曾与我提起过的字画，我去瞧了一眼，果真是极好，小弟一时兴起就给擅自买了下来，不知道徐大哥何时得暇来掌掌眼。”

陆章一只脚刚踏上长廊，身后就传来一阵小步快跑。

一个身着青衫武服的年轻人，几个跃步就赶到了陆章的前头：“前面的兄弟还请稍待一下。”

看到陆章终于注意到自己。

青衫青年也停下脚步，拱手很有友善地笑了笑：“在下徐谷，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

“陆章。”陆章点了点头。

这个年纪的凡胎境圆满，其天赋不说比他，哪怕是和当初在九条里时成功当了护院的几人相比，也是远远超过了。

而且虽和其他的妙手园弟子一样，穿的都是统一的武服，可腰间一眼望去就价值不菲的锦囊玉环，明显是出身富贵之家。

徐谷自然地退了两步，走在陆章身侧：“这位兄弟看着是新面孔，应该也是刚进内院不久的吧，不如同行一道，也好互相照料，至不济也能聊聊天。”

“也好。”

陆章进内院的时间比徐谷要早了两个月，但自从去了药庄之后，迄今也不过来了寥寥数趟，对园里的事情还未必有这个徐谷清楚。

可是这么一扭头搭话，却被陆章在长廊之外，簇拥着徐谷送行的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站在最前头，方才说买了字画要请徐谷鉴赏的，正是那之前和他在九条里练功时候颇有龃龉，做了护卫后，又在前不久飞云帮之事前见过一面，出言讥讽的伍程。

他身边站着的两人都是平日厮混在一处的。

人群更边缘一点的，则是一声不吭，低着头嗫喏着的吴行荣。

陆章看到他们几人，他们自然也看到了陆章。

伍程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嘴猛然静了下来，微微张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章扭过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