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截杀

钱倡在前,曲长老在后,两人一路朝陆章休憩的房间走去。

此处明明是孙家名下的会馆,但这两人一个六甲帮堂主一个妙手园长老,竟一个比一个熟门熟路。

将屋门推开一道缝隙,一股冷风顺着门沿舔上钱倡的手腕,激起一片寒毛。

“不对劲。”钱倡停下手上推门的动作,僵在原地。

“什么不对劲,那壶里一整份的慈悲散,他一个人就喝了一碗,这种剂量,阴血境都得给我趴一个晚上。”曲长老面露不满,踏前一步,用手中长刀的刀鞘顶了一下门扉。

原本就推开一小半的门板缓缓后退,屋中的景象徐徐展示在二人面前。

陆章未曾如他们预料般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钱倡猛然回头看了一眼曲季童,这才侧移一步,发现床上也是空空如也。

“没人?”钱倡怒目睁眉看向曲季童,“那小子人呢!”

曲季童嘴张了张,也有些不知所措:“我是看着他喝下那碗酒的……”

支吾半晌,曲季童一咬牙将木门踹得大开,直接闯了进去,屋中四角几乎没有多余的陈设,更别提能藏下一个大活人的空间。

唯有半扇窗棂失去了支撑,在风中摇晃。

窗外是一片死寂的秋夜。

“曲季童,你该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把那小子骗来高盈里,可不只是动了你一枚棋子,这个罪责你担不起。”

钱倡冷飕飕的眼神里散发的切骨之寒,让曲季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着走回方才宴饮之处,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酒香肉香,混着两句阳血尸身溅出的热血,更添几分浓烈。

一切都和几人离开前一模一样。

唯有……

“刀没了……”

“什么刀?”钱倡蹙眉看向曲季童,方才刚到此处时面上的一点笑意已经半点残存也无。

曲季童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先是细细地扫视了一遍酒桌外一圈的范围。

“袁慧不论去到何处,向来是刀不离身。”曲季童指了指躺在酒桌边那个雄壮的身影,“如今她的开山刀却不在手边。”

钱倡微一思忖就明白了曲季童的意思,这会馆内除了两个死人,能把那柄开山刀取走的也就唯一陆章一人了。

那陆章虽然成功逃出生天,可慈悲散对他绝不是毫无影响。

至少直到方才,就在他们二人上楼的间隙,陆章此人还在这处会馆之内。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摆脱了慈悲散的毒性,但只要他还没能逃回妙手园,那就好办。”

曲季童仰头深吸一口气,像是重新捡回了一条命。

“虽然有些赶了,但我这就回去妙手园,把陆章通敌的消息运作上去。”

说罢转头看向钱倡,眉目间填着一抹戾气:“至于钱堂主,就辛苦你守住了高盈里,万万不可把陆章放了回去同我对质,否则平添变数。”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钱倡手指点在曲季童肩头,狞笑开口,“老子同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可不一样。”

“今夜的高盈里就是铁板一块,鸟飞不进,虫走不出。”

“若不是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们今晚能悄无声息地走到此处?”

“陆章区区一个阳血境,又中了毒,哪怕身上有些依仗,侥幸逃得了性命,一个人在高盈里也绝走不出去,活不下来。”

钱倡意有所指地望着高盈里的某处:“他想要苟活,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寻求百里帮的庇护。”

钱倡的语气极不客气。

但曲季童本就有错在先,加上他还有求于六甲帮,此刻只好忍气吞声,无视对方的讥讽,拱手道别:“夜长梦多,那我这便去了。”

等到曲季童快步离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钱倡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酒桌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府管事:“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管事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都听清楚了,我这就给帮主传信,若是那陆章逃窜去了百里帮,就和钱堂主亲自抓住了他是一样的。”

钱倡满意地点点头,从紫红袍襟中掏出一个食指长的宽肚细颈白瓷瓶,抛到了管事手上:“和那个老东西不同,你们帮主和我斗了这么多年,我对他还是放心的。”

说罢,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刚进门时那股事事尽在掌控的笑意。

“逃吧,逃吧,仓皇逃窜,然后凄惨地死在我面前吧。”

背着手踱步走出会馆,钱倡望着高盈里天边稀薄的云雾,顺着月光淌下的轨迹,一缕缕地渗进高盈里的大街小巷。

时辰已过中夜,寒潮沉积,遂平县入冬了。

……

曲季童已年逾知命,五十有余。

和院中许多尚存希冀的弟子不同,早在破境阳血时,他就深刻地认识到,以他的根骨天赋,三十五岁气血衰败之前,绝不可能踏入修骨境界。

因此他果断攀附上了六甲帮,利用六甲帮的渠道,在妙手园中积累的功绩越来越多。

不仅是可用功绩兑换的功法药补从未短缺,更是积攒下了深厚家财,在妙手园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可是随着岁数增长,午夜梦回,他又难以自抑地萌生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他也曾有过破境修骨的机会,如果他不把大把修行的时间花去钻营敛财,他是不是不至于像如今一样,年过半百,才堪堪阴血境中期?

“这些都是后话了。”冷风灌入袍袖,钻进曲季童微张的嘴,刺激得他的喉咙有些发痒,“先将此事解决吧。”

脚步越来越快,离高盈里的边缘逐渐接近。

曲季童从腰间翻出一小块木牌,这是钱倡给他的印记,有这块印记在,他才不会受到六甲帮的刁难,畅通无阻。

六甲帮的腰牌挂出不久。

前方一处阁楼之上,檐角的阴影里突兀地传出一声悠悠的叹息:“果然是你,曲长老。”

寒夜之中响起的人声,让曲季童悚然一惊,淌下一身冷汗。

提起精神,细细注目,才放松地喘出一口气来:“原来是你,陆章,会馆中你师兄师姐都还在等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