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海晏河清

“没必要装腔作势曲长老,你和那钱倡走后,我又回去了一趟,拿走了袁师姐的刀,你不该没有发现。”

陆章盘腿坐在阁楼顶边缘,一把半人多长的巨型开山刀横放在他膝头,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刀面反射过的月光,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他一开始确实是未曾意识到酒中有毒,只看一个园中长老,两个内院师兄姐都喝的自然,也就应和了一碗。

谁曾想,这曲季童竟不惜拿两个内院弟子的性命做引,也要把他勾出金水里,带到这高盈里来。

可惜百密一疏,不论是曲季童亦或钱倡,恐怕都未曾想过,陆章会是阴血境武者,还身兼三门横练功夫,肉身对毒散的抗性几乎要胜过事先服用了解药的曲季童。

加之不过临走前只喝了一碗,剂量不足,这才提前苏醒,偷听到了曲季童和钱倡二人的对话。

还绕了一个圈,取走了袁师姐的开山刀。

“你既知道我知道了,还敢来这里送死?”

曲长老笑得开怀,脚下一蹬,削瘦的身子如炮台向上炸起,同陆章一起站到了阁楼之上:“不论是你近一年来不正常的破境速度,还是避开了慈悲散的法门,你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一步一步朝着陆章所在的位置走去,看似脚步轻盈,可每一步走过,曲季童脚下的砖瓦便依次响起细微的爆裂声。

“你赶在这里拦着我,应该也是你那秘密的依仗。”

曲季童背着双手,胸有成竹:“可是不论你有何打算,你都万万不该忽略了境界之间的差距,阴血境,尤其是我这般破境无望,打磨了一辈子的阴血境,绝不是区区一个阳血武者,凭借外物可以抵御的。”

“从你走进金水里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注定要死了。”曲季童望向陆章的目光里,没有悲悯,只有浓浓地兴奋和渴望。

他永远都是这么痴迷于抹杀这些前程似锦的武者。

“等你死后,你的秘密就会归我所有。”曲季童咽下了一口唾沫。

因为陆章提前醒来而被打乱的计划,即将重回正轨。

陆章张了张嘴,最终却仍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手扶刀,缓缓站直了身子,越站越高。

曲季童第一次意识到,陆章竟远比他印象中要高大得多,隆起的肌肉裹着魁梧的身形,完全遮蔽了他身后的月光,洒下一片阴影。

心头一跳,一股危机感浮现,曲季童再不敢耽搁,催动气血,一步一步积蓄了一路的力道彻底炸开,身形模糊,一双铁拳朝着陆章的方向捶打下去。

以对自身气血惊人的掌控积蓄气力,在接敌的一瞬间彻底爆发,这是独属于阴血境武者才有资格涉足的技巧。

方才他共朝陆章走了六步,和陆章之间的距离已不过三丈出头。

此刻突然暴起,本该是一掠而过。

却见一个蛮横的身影骤然从曲季童面前消失,只一个愣神,又宛如撞碎空间般出现在曲季童的上空。

一柄开山刀当头剁下。

磅礴的气血蜂拥而起,如同血茧一般将曲季童团团包裹,一时间,四面八方无处可避。

“你不是阳血境!”

死前凄厉的呼喊未能逃出被血气围拢出的囚笼,连带着曲季童的尸身一起在半空中被拦腰斩断。

空腔中流出的脏腑纠缠着肠子,尚未落地就被空中残存的气血刀芒搅碎,洒下一片腥臭难当的秽雨。

“气血外放,似乎是横练硬功到达某个高度后,配合阴血境修为生出的奇特变化。”

“若想直接拿来伤敌,效用远不如直接以蛮力劈砍,更多的应该是辅助作用,通过更强的气血共鸣压下对方体内的气血,侦测对方行动一类。”

“可能还对邪祟有更强的克制效果。”陆章心中思忖。

天地之间仿佛生有一颗硕大巨人的心脏,缓缓跳动了三下。

在陆章的气血渐渐平息后,才重归宁静。

此刻曲季童的下半身仍旧只往陆章的方向走出了六步,在陆章站起身后,没能再缩小一步。

“虽然和龚卿袁慧不熟,但终究是因我而死,这一刀,是替你们砍的。”

陆章目视着曲季童的一双眼睛逐渐黯淡,阴血境之后武者一身气血源源不绝,生命力实在强横了太多,此刻这位妙手园长老眼中尚且流露着不甘和困惑。

确认曲季童死后,陆章终于转身,准备突破高盈里的封锁,重返妙手园报告此事。

心中不免烦闷,一个妙手园长老的死,加上两个内院弟子,还只有他一个当事人,不知要折腾多久才能有个结果。

【获得血肉点26】

熟悉的电子音响起,陆章怔怔回头,目中满是难以置信。

“别死!”陆章猛地回身,一步拽过曲季童的上半身,像个破布口袋一样甩动起来,“给我起来,告诉我你哪来的血肉点!”

可毫无疑问,脏腑搅碎,腰斩成段,又鲜血流尽的曲季童,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手捏裂颅骨,残尸被陆章掷在地上,他一屁股坐在阁楼砖瓦之上,满腹疑团。

这是慈心教护法之后,第二次出现武者身上爆出血肉点的事情来。

而且和上回不同,曲季童的皮肤虽已褶皱横生,可那只是正常衰老的模样,除此之外,搜刮以后,半分类似绛紫色鳞片这样的邪祟特征也找不到。

“这种事竟不是和慈心教绑定的,那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共性么。”

陆章扶额苦思冥想,却无半分头绪。

若是曲季童未死,陆章哪怕是找处地牢将其监禁起来,日夜刑求也要换得一个答案,如今自然是无可奈何。

更遑论一个人若是未死,陆章也难以判断他是不是能爆出血肉点来,问无可问。

“不论如何,这其中肯定有些什么和邪祟相关的隐秘。”

陆章一双通红的眼珠泛着冷光望向身后高盈里的街巷中,六甲帮的人手正在寒夜中流动,堵住他重归金水里的道路。

“如果活人问不得,那我就问死人,如果一个死人回答不了,那我就问许多许多的死人。”一股暴戾之气在陆章胸中升起。

“此地六甲帮中人众多,不是以人身性命供养邪祟,就是图谋我命,阻我去路”陆章喃喃自语,“终究要和钱倡做个了结,不若就趁此机会,大开杀戒。”

“杀出一个浪荡乾坤,杀出一片海晏河清,只要再杀出一个这样的人来,我一定能找到什么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