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生刀法之大成

“罢了。”钱倡喘着粗气,双眼血丝密布,但仍旧强忍下这份不甘。

大局已定……

“那老东西身上有我们六甲帮的牌子,陆章拿了牌子,现在恐怕早就在高盈里外头,回金水里的路上了。”

“三路包抄过去的人马连个影子也没瞧见,只可能是越过了封锁朝外头去了。”

钱倡紧了紧身上紫红色的大袍,往日穿着颇显雍容的袍子,今晚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如说,我们真正应该考虑的,是他得到了木牌之后,为何迟迟不肯离开高盈里。”

自习武以来,钱倡还从未遭过如此挫败,他正在竭力理解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他到底是如何杀死的曲季童。

“底下人说的也未必是错,说不定曲季童的暗子身份早就暴露,他传回来的信息一直都是错的。”

钱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不应该出在自己身上:“这次的事件从一开始就不是陆章一个散兵游勇的自行其是,背后可能有妙手园更深层次的参与。”

“既然如此。”

“今夜过后,我自遣人向帮主求援吧,若是妙手园有动手的打算,这事就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钱倡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才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迄今为止,今夜的动乱还只局限在高盈里。

若是他主动向帮主求援,被认为是办事不利,堕了六甲帮的招牌,原先说好的修骨功法一事恐怕也要生出变动。

但钱倡不敢冒险,如果这真的是妙手园出手的前奏,他担不起这个罪责。

“既然今夜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也可以转告兄弟们放开封锁了,吕护法你也不必守在此处,都下去休息吧。”

初冬的寒风穿过窗棂,卷得议事堂中烛火乱晃。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钱倡变的有些冰凉的脑子,正在一条条命令的下发中回暖:“对了,你走后,把袁先生叫进来吧,我,我想再听听高盈里的收成。”

吕宏默不作声,怀抱着长刀退出了议事堂。

堂外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一片嘈杂,戒严结束的命令已经开始一层层地传下去,大量的帮众向着六甲帮的堂口收回。

明明是一派热闹气象。

吕宏却从中看到了浓浓的萧瑟之意。

忙活了大半夜,身边认识不认识的帮众都死了近半,却从头到尾连个贼人的影子都没看见,甚至堂中的护法都没了两个。

“这般伤筋动骨的冲击,在落脚高盈里之后,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彼此拉扯,呼号,询问着周边的弟兄,有没有看到自己熟识的人,有些人得知了结果仍不愿接受,奔波不休,有些人则是悲从中来止不住戚戚沥沥的拗哭。

吕宏从中穿行而过,不知为何,分开人群,他绕行了一圈,竟又回到了议事堂前的空地上盘坐了下来。

不论是为友人劫后余生萌生的庆幸欣喜,还是痛失至交兄弟的悲哀。

至少此刻整个六甲帮的堂口,从钱倡以下,都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那个穿行在高盈里的街巷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所过之处不留活口的杀人魔已经离开了。

唯有吕宏笔挺着背,垂首目视着双手捧起的细脊刀身,脑中的弦却是越绷越紧。

他知道,陆章绝不会走,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夜的那双眼,那不是一双半途而废的眼。

虽然他也不知道,若是陆章来了,又打算怎么面对一个阴血境圆满的钱堂主。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臆想,他也懒得多说。

既然那夜陆章的刀在他面前崩毁,就是上苍赐给了他又一次机会。

一次洗刷耻辱,证明自己,绽放荣光的机会!

夜间的六甲帮越来越寂静,吕宏甚至能隐约听闻身后议事堂里钱倡和袁先生的低声言语。

时间流逝,他的状态却是越来越好。

从幼时第一次握刀,到初习刀法之后,每一次挥刀的记忆都在他心头淌过,越来越顺,他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全新的境界。

他顿悟了,不是体内的气血产生质变突入阴血境,而是对最纯粹的武艺有了新的理解。

“飘摇半生,我或许就是为了挥出今晚的这一刀。”

吕宏瘦高脊梁后,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飘散,冷冽的风灌进胸膛,止不住他满腔的战意。

“来吧陆章!我将我一生刀法之大成,做你送葬的悲歌!”

一道魁梧非常的身影出现在了六甲帮的院门前,一步一步,不急不缓。

仍旧守在此处的弟子正要出口辱骂驱赶,陆章一步踏过,开山刀抡圆,两颗脑袋高高扬起。

“来了!”

吕宏猛地抬头,双目微眯,单腿前踏,长刀就要自腰间出鞘。

却见一只蛮荒巨兽,血气肆意弥漫,在他面前睁开眼来,陆章壮硕的身形从中走出,一把开山刀横扫千军。

刀锋自耳畔入肉,近乎毫无阻塞,割裂了皮帛,粗暴地撕烂沿途的血肉,略微坚韧的骨骸筋膜也应声而断,最终开山刀裹挟着浓赤血色从吕宏的肋下砍出。

陆章头也未回,脚步仍旧是那不急不缓的模样,不快一分,不慢一毫。

吕宏的残躯被刀劲摧残飞起后又静静落下,圆睁到极限的眸子里,神光在渐渐消逝。

嘴唇嚅嗫,想要说些什么,却再无人能够听见。

他曾遇见过陆章两回,上一回,急于脱身高盈里的陆章,满眼里都是彼此,为了挡住陆章凌空剁下的长刀,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却没能死成。

今夜,他踏入了全新的境界,觉得不论如何也不会死的时候。

却死得干脆,毫无意外。

这一回,陆章的双眼甚至没有看着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身后的议事堂。

烛火摇曳的光晕中,钱倡挥手止住正在汇报引进流民进度的袁先生,稍稍抬起一侧的耳朵。

方才他隐约听闻到议事堂外不远处,似乎有大刀斩破风声的动静。

可仅仅只是一瞬后,就已经重归幽寂。

“来人!”

钱倡高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