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太平

坐在院中石桌前，陆章提起大姐泡好的一整壶茶就往嘴里倒，整壶倒干净了，又从桌上挑拣了几块卤肉丢进嘴里。

“我告诉他说，这段日子不方便，先缓一缓。”

“如今时候也应该差不多了，若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洪二带着人来，关凉你就帮忙看顾下，别的事情洪二都交代清楚了，你记着吩咐他们别进后院就成。

“稍微凶一点，给个下马威。”

说着陆章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出声吆喝：“许一！”

“哎，大爷。”

“跟我去一趟回春坊，憋了这么多天，总算能去买点药补了。”

……

“没有？”

回春坊内，陆章的声音陡然高了两度，又赶紧压了回去。

“商队都进城几日了，我还特意找人打听过，正是涿州的商队，怎么能没有呢？”

“陆公子莫急。”花元路笑吟吟地开口，“我是开药馆的，也不是那等大商会，药材要进我回春坊，中间怎么着也得再过两手。”

“放心好了。”

花元路照例给陆章沏了茶，又把茶盏往陆章的方向推了推：“陆公子如今可是妙手园的红人，谁敢克扣陆公子的药材？”

“至多两日，两日之后陆公子再来，保准齐齐整整地奉上。”

陆章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茶盏，想起出门前喝下的那一大壶，笑了笑，又给花元路推了回去。

他本就没那么爱喝茶，只是权作解渴或是应景罢了，如今他和花元路比过去熟稔极多，也没那么拘束。

“罢了，两日就两日吧。”陆章无奈摇头，“那这另几份药材，花大夫这可有存货？”

这些药材都是熊搏手、玉清金蛇刀、铁鼎金身功所需要用到的药补或磨炼肉身增强气血之用。

花元路自然的接过陆章未曾染指的茶盏，放在自己一侧小口啜饮，一边看着陆章列出的单子。

“这回倒都是遂平县本土有出产的。”

“只是，这几份药材对应的功法……”花元路显然通过所需药材的种类看出了熊搏手和玉清金蛇刀的出处。

可他到底是托庇于妙手园生活的，终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说完，摇了摇放在手边的小铃，过不久，就有一个青衣学徒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花元路自己另写了一张单子，把陆章所需的各类药材杂糅在一处，交给了那学徒：“按着单子取药，打包好了送进来，别过其他人的手，从我账上走。”

“是。”学徒低了低头，也不多看陆章的模样，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看到花元路的表现，陆章心头稍安。

转而又取出了一个妙手园的药盒，正是那日许一背回的布囊中存放的。

“青面少阳丹。”花元路接过药盒看了一眼，眼睛一下瞪大，猛地盖上盒盖，有些疑神疑鬼地朝着陆章打量了几眼，方才犹疑地开口。

“阴血境和修骨境武者都能用得上的大药，硬通货啊。”

“按理说遂平县中的几个大帮应该都是不准流通，只在内部供应的。”

花元路从衣襟内侧取出一把锉刀，小心地锉下一些药粉来，在手头碾了碾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品质也不赖。”

“我就不问陆公子这货从哪来的了。”花元路拇指摩挲着药盒，垫在自己膝头，“有多少我收多少，价格保准合适。”

“我也就这一盒，你可别惦记了。”陆章单手一伸就从花元路怀中取了回来。

“唉……”

花元路看着那个药盒一个闪烁消失在陆章手中，不知道被收进了哪里，也只能无奈叹气。

至此，陆章特意跑一趟回春坊要做的事就算结束了。

离晚上的小会还有一段时间，陆章也就和花元路多闲聊了几句。

“最近我药坊的学徒都在聊，说是平沙里出了一件大事，有一富贾之家，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净。”

“见过的都说那个惨啊……”花元路换掉了手中的茶壶，另取了一份新茶泡上，“从家主以下二十三口人，皮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下直挺挺一根净肉条，被拧巴到一处丢在大院里。”

“据第一个发现的人说，赶到他看见的时候，那肉都还在跳。”

“可怜人啊。”花元路又把手头的茶盏推了过来，“别推辞，尝尝，我家后辈从涿州带来的，保管和遂平县的货色不一样。”

“莫不是邪祟？”陆章条件反射地一抬头，正好接过了茶盏。

看着花元路骄傲的样子，陆章也没拂了他的兴，照旧一饮而尽，细细咂摸，果然不同凡响，哪怕是他都能尝出些滋味来。

“不好说……”花元路摇了摇头。

“那富贾之家蒙索老七看重，家中有个护卫是出身紫云帮的阳血武者，也跟着一块死了，一点浪花都没能翻出来。”

“什么样的邪祟，能让阳血境武者都没有挣扎的机会。”陆章抿了一口清茶，心中暗暗思忖。

看到陆章抿茶的样子，花元路很是满意：“总之陆公子你也小心着些，入冬之后，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遂平县不太平了。”

“流民也是越来越多，从哪窜过来的都有，两天后就是这月的义诊了，我都不知道回春坊还能坚持多久。”花元路越说越有几分萧索之意。

回春坊这样的大药坊，一月还有一次义诊，平素接触的三教九流之人最是众多，有时候他对时局的感知远比旁人要敏感。

“花大夫说笑了。”

喝下最后一口清茶，陆章把玩着茶盏站起身来，日渐西沉，是时候回妙手园了。

“噢？陆公子如何说？”花元路抬起头来，以为陆章要出言安慰两句。

“遂平县什么时候太平过了，不过是以前只死泥腿子，如今上面的老爷们也开始掉脑袋了。”

放下茶盏，陆章拱手道别。

……

慢悠悠地走回妙手园，没去平日议事的大堂。

陆章按着段师兄的交代，东抄西转，到了一间孤悬在诸多建筑之外的屋舍。

外貌类似第一次来妙手园内院见段师兄时进的卷宗室。

“只是，为何是漆黑一片……”

陆章调动细密的阴血，能隐约感受到屋中几个或衰老或庞然的气息，阴血长老和段师兄等人应该确实在这间屋舍之内。

但此刻早已日薄虞渊，华灯初上，这么多人在屋舍之内，为何连一点灯烛都未曾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