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丢失的残骸

九条里,洪二旧居。

这地方本是洪二租住,一次性缴付了一年的租子,后来银钱断了,却既没人来讨过,也没人把房子收回去。

陆章推开院门,静静地看着此刻院中破败的景象。

枯黄色的杂草从干硬结块的土堆里钻出来,墙角被踢落的耙杆滚到院落中被踏成了两截,还有些旧椅子腿之类的零碎从主屋的方向延伸出来。

紊乱在一处,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乌黑脚印从院门处开始交错。

其中延伸到左厢房的路上尤其至多。

陆章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昨夜听说了邪祟尸骸的密辛之后,他就回忆起,在斩杀洪二家的封门鬼之后,洪二曾来找过他一趟,说是厢房地砖之下给他挖出了一具尸骨,分外骇人。

可是那之后陆章就被飞云帮的事务缠上,实在抽不出时间。

加上他之后也打死过诸多邪祟,都没有什么尸骸残留,这才彻底将其抛在了脑后。

如今想来,或许这被封死的厢房之中,曾有过不止一只邪祟。

这才又回头,想要把另一只邪祟残留的尸骸抱回妙手园去,说不得也能换点功绩。

只是如今……

推开那间曾被封死的厢房,除了仍残留有当日陆章刀锋留下的豁痕,里面的画面和陆章临走前已经大不相同。

被推倒的衣柜,拆开后挪走的木床。

纸人灰飞烟灭后留下的黑灰混杂着泥土和桌案上的残香,被踩进凌乱的脚印中压实。

地砖背后,洪二曾提起过的那具尸骸果然也不见了。

“寻常流民或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会闯进无人的屋中搬走家什陈设,却绝不会对这种一看就诡异莫名的尸骸感兴趣。”

陆章蹲下身子,也不嫌恶心,用食指刮下一片脚印浅坑里的污泥。

“脚印杂乱,其中甚至有些更接近妇女儿童留下的。”

“干涸程度也不一样,前后至少来过两拨人。”

遂平县中,成员成分足够复杂,老少不忌,又对邪祟尸骸感兴趣的组织,还是在九条里,慈心教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了。

“唉……”

到底是陆章来到这方世界后生活的第一个地方,如今已经被慈心教祸祸成这般模样。

顺着其中一波离开的脚印,陆章披好灰袍,又把腰间的妙手园木牌收起,开始一路追索出门。

他在云环山下生活了一年。

不乏亲自上山的日子,期间还和些老猎户有过交流,对追踪一道亦有些浅显的了解。

城市中脚印的留存相比山中要难得多,可这是一整群人,留下的痕迹虽杂乱但是量大,辅佐沿途留下的泥泞垃圾一类,陆章还是能判断出大致的方向。

九条里的街道比上次陪着大姐陆依来时更要萧索了许多。

沿途而过,十几家铺面,都是紧闭大门。

街角巷尾上次还处处可见的流民也不知所踪。

“掌柜的,还做不做生意了?”

陆章途径做芝麻糕的点心铺,也一样是大门紧锁,门口的铁锁似乎被冲击过一会,已经弯曲扭折。

敲了一会,没人应门,陆章侧耳倾听了一会,转而绕过正门,从铺子侧面翻了进去。

铺子后头和屋舍相连的地方,有块被刻意隐蔽起来的地窖口。

踢开上面糊着的黄泥和枯枝,陆章试着伸手拉了拉露出的单片木门。

从里面锁住了……

陆章转而一拧手腕,张开大掌,腕部隆起一段段指头大小的块状肌肉,猛地往下一抓,三层厚木板压实成的地窖门,就被沿着锁扣的边缘捅了个对穿。

“啪嗒。”

隔着木门直接一掌抓走门后的锁扣,陆章这才轻松掀开地窖。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底下一个半人高的矮梯,矮梯上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一等到地窖掀开,一把剁肉的尖刀就刺了出来,正正扎在陆章的小臂上。

“乒……”

那老头满面惊愕,双目通红,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的尖刀。

能轻松分割肉块的短刀,全力刺在陆章的小臂上,竟只扎出了一个小白印,还隐隐发出一丝金铁交击的声音。

用力用老,老头刺出尖刀的时候近乎压上了全身的力气。

如今对面岿然不动,反弹回来的力道,自然让他尖刀脱手,从椅子梯子上跌落下去。

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地窖口探进去一把捞住了他。

“别激动,刘掌柜,是我。”

陆章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被捅了一刀的小臂,那个小白印正在飞速消失。

“啊?啊!”

老头一脸呆呆地被陆章从地窖里提了出来放在地上:“弄坏的锁我过会从别处整一个赔给你,现在我想问你点事成不成?”

“刘掌柜?”陆章在老头面前挥了挥手。

“您说,您说。”点心铺的刘掌柜终于回过了神,也认出了这个来买芝麻糕的老顾客。

可看看陆章那膨胀起来足有他大腿粗的腕子和尖刀不入的肌肉,又有点不真实。

“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在这条街上,有没有看到一大帮子慈心教的信徒从那头出来,去了哪里?”

“还有。”陆章站起身来,越过砖墙扫视了一眼外头,“九条里的铺子怎么关了这么多?”

“慈心教,慈心教……”

刘掌柜坐在泥巴地上捂着脸念叨了两句,好不容易才理清思绪。

“慈心教发疯了,一大帮子人到处讨东西,说是要祭拜什么慈心老母,不给的就打,就抢。”

“一开始都是些流民,后来九条里的老住户也开始陆续信了教。”

“么法子啊,信了教有吃喝,不信教就要被抢。”老头叹气,可听起来却不恨那些人。

“新入了教的,也跟着一起出来游街,来抢其他人。”

“没过多久,我们这片的人不是跟着那劳什子天使走了,就是被丢在这等死。”

“你说的那拨人应该也是出来游街的,闹腾完了,都会回那去。”刘掌柜昂起脖子,干瘦的手颤巍巍地举起来指了一个方向。

陆章默默把这地方记在心头,又低头看刘掌柜。

“掌柜的现在可还做糕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