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结

宋老太太抹了把眼泪，点点头。

宋大福舒了口气，连忙大声道：“看看，看看，我就知道二弟妹是个明白人，绣丫头，你大爷爷可没亏待你爹。”

宋锦绣撇嘴，你没亏待，只是漠视，因为只要你不闻不问，就能名利双收。

就听宋老太太悠悠地道：

“可是大哥，是大嫂先骂我是扫把星的，娘，娘她才说我是扫把星，娘才一气之下把我们孤儿寡母撵出来的。”

宋大福一噎，气得瞪了小钱氏一眼：“你那嘴就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回去我再收拾你。”

他又看向宋老太太，“弟妹，大哥没管好她，在这给你配个不是。”

还给她陪不是？小钱氏不干了。

“咋？你是扫把星还不让人说了？啊，那一年村里征兵一共走了八人，后来人家七人都回来了，就你男人死在了外面，难道不是你克死的？”

宋老太太身体晃了晃，宋锦绣连忙抱紧她。

老太太刚有点生气，就被小钱氏这话刺激的，又泄了。宋锦绣这个恼啊！

她瞪了小钱氏一眼，道：“不，我爷爷不是我奶奶克死的，而是你咒死的。”

“你胡说，我啥时候咒他了？”小钱氏跳脚。

“你咒了。我太爷爷亲口告诉我的。那年官差来家里给前线打仗的男人收冬衣钱。你就咒我爷爷死在外面好了，省得家里还得出钱。”

宋锦绣一口咬定，反正太爷爷死了十来年了，随她怎么说。

宋老太太突然指着小钱氏道：“你咒了，你还在我面前咒根生他爹，说大哥都舍不得穿三百文的棉衣，说根生他爹即使穿了三百文的棉衣，也不见得能活着回来。”

宋锦绣：啊？还真咒了？

宋锦绣连忙道：“奶，我爷爷死跟你没关系，是大奶奶咒死的，奶，我太爷爷都说了，说可怜了二福家的，都怪大福媳妇嘴臭，咒死了二福。”

宋锦绣说的有鼻子有眼，宋老婆子看着她，眼巴巴地问：“绣儿啊，你太爷爷真这么说？”

“嗯，真这么说的，”宋锦绣坚定地点头。

“呜呜呜，”宋老太太忍不住又哭出了声，只是身子已经不靠在自己身上了。

小钱氏气得大喊：“我没有，你胡说八道。”

宋锦绣懒得理她，她看了看又有了生气的奶奶，眨眨眼，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又道：

“奶，其实我太奶奶心里也明白，我爷的死和奶奶你没关系。”

宋老太太哭着摆摆手。

婆婆骂她是扫把星，一直认为是自己克死了根生他爹，恨不得食她血吃她肉。

公爹能说句公道话，她就心满意足了，婆婆……

宋锦绣忙道：“就是那一年啊，给爷爷上坟后，太奶奶就搂着我哭，还往我身上抹鼻涕。回家那衣服还是奶帮洗的。”

宋锦绣及口就来，编瞎话不打草稿，说的有鼻子有眼。

宋老太太抹把眼泪，自动忽略婆婆往闺女身上抹鼻涕这环节。至于洗不洗衣服，不记得了。

她道：“每次给你爷爷上坟，你太奶奶都得不吃不喝哭一天。”

宋锦绣连忙道：“嗯，反正那天太奶奶哭，边哭边说的。”

宋锦绣想，说哭就对了，儿子的祭日，作为母亲，能不伤心吗？

“当时太奶奶哭着说，她心里难过，才迁怒奶的。我太奶奶跟我说，太爷爷生前还劝她别迁怒奶奶。

可她想我爷爷，看到了你就会更想，心里也就更难受，她说这辈子是亏待你了，但她不会亏待我爹。”

宋大福皱眉，说爹跟这孩子唠叨有可能，可娘都不愿意见这边的孩子们，就怕想起二弟来伤心，她啥时候还搂着这丫头哭过呢？

别是这丫头说瞎话骗人吧？

他忍不住皱眉追问道：“你太奶奶还说了什么？”

宋锦绣吸了吸鼻子，道：“太奶奶跟我说，二福啊，你安心走吧，家里的媳妇孩子都好好的，你媳妇儿是个好的，寡妇熬儿的也熬了一大家子，不容易，是我亏了她了。

你放心，该根儿的那一份，我给他放着呢，等我去找你的时候，我就让你大哥交给他。”

“娘啊，啊啊啊”

突然，宋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放悲声。

不是“呜呜呜”哭，也不是默默流泪，而是“哇哇哇”号啕大哭。

宋锦绣忍不住也泪目了。

这回，她是真哭了。

不容易啊！

可怜的老太太，终于可以释放心中的憋屈，悲伤了。

老太太能哭出来，她就放心了。闹腾了这么久，又演戏又费脑细胞的，不就是怕老太太想不开找爷爷团圆去吗？

但这么多人看着呢，做戏要做足，

于是她蹲下来，抱着宋老太太，也“呜呜呜”哭。

“娘”

又一声惊天哭声响起。

宋锦绣吓了一跳，以为是宋大福，抬头一看，却是傻爹回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这么多人本就害怕，又见到宋锦绣和宋老太太抱头痛哭，吓坏了，一头钻进宋老太太怀里，也号啕大哭。

于是宋锦绣擦了擦泪，把地方让出来，让这娘俩哭去吧。

回头看到母亲正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宋锦绣便问道：“娘，要不你也哭会儿？”

这个母亲，也是个压抑情感的人呢，她的苦痛，恐怕不比宋老太太少啊！

宋母摇摇头，看了大爷爷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帮长子下车。

宋锦绣看了一眼母亲的背影。就转过了头，看着宋大福不说话。

宋大福也看着她。

如果不是爷孙俩，这俩人四目相望的，还以为要擦出火花呢。

宋锦绣此时眼神很清冷平淡。不悲不喜不说话。

宋大福则是满眼探究。

如果不是刚看到这丫头收放自如的眼泪，他都差点相信这丫头说的是真的了。

“你想要多少？”宋大福一脸看透她的表情。

宋锦绣一愣：“什么？”

宋大福黑线，“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闹了这么一出，戏子都没她会演！

宋锦绣白他一眼：“不稀罕。”

宋大福一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她。

他偏要给，白花花的银子，就不信她不心动。

宋锦绣反手又给他扔了回来，同时手还在衣襟上擦了擦，仿佛嫌荷包脏似的。

宋大福气得心口疼，小丫头片子，她这是啥意思啊？啊？和她娘一样，这是嫌弃他的钱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