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血从额角坠落,疼痛已经太多了。
她已无暇去感受太多。
用力撑着身子起来,看了看眼前的人。
“你来干什么?”
戚白冷笑着,就算此时自己已经是败寇,却还是不见丝毫颓势。
“当然是来送送你,不然我才懒得来你这污秽之地。”
说话的人,带着胜利者的傲慢和喜悦,也带着几分嫌恶和不耐烦。
眼前的人,钗镮满头,身披华服。
悠闲地在戚白的身旁踱步。
闲庭信步,悠哉悠哉,又刻意和倒在地上的戚白保持些许距离。
许是担心鲜血染红弄脏自己的鞋袜,衣衫。
“我还没死,便没有定论!”戚白不服输,抬起脖颈,眸子里都是不甘心,望着对方。
“还没定论?你不过是个贵妃,还是个没有母家依仗的贵妃!弄死你,轻而易举!”女子继续笑着。
戚白也冷笑,“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就是皇上让我来送你一程。”
皇后薛灵芸不由笑出声,“你不该期盼皇上来救你,你该盼望着早点死和祁桢在阴曹地府见面,团聚!”
“祁桢死了?”
她微微皱眉,脸上不见伤心,反而是解脱一般的愉快。
“他,可终于死了!”
“怎么对你的救命恩人,你的靠山,一点感情都没有?果然是贱种,没有一点人心。”薛灵芸脸上的厌烦鄙夷毫不掩饰。
“感激?你没事吧?皇后你脑子真是有病。”戚白大言不惭,毫不客气地大笑着讽刺咒骂。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要做什么掩饰?
“你!给我掌嘴!”薛灵芸气急败坏,跳起来就要让身边的人去打戚白巴掌。
但戚白可一点都不带怕的。
“我可是贵妃,你们不要命了?”戚白的眼刀迅速扫了一圈,众人本要上前,却都瑟缩了回去。
“反正我今天就要死了,各位要是不怕尽管来羞辱我。我死了一定会在各位的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让各位,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过!”
戚白凄厉的喊声在殿内飘荡,不用等她死了,此时,她就如同一个厉鬼一样。
“无论皇上以前如何宠爱你,你如何在后宫兴风作浪。你死了,一切烟消云散。我也懒得在这里,来人,把鸩酒、白绫、匕首拿过来。”
送你归西三件套,作为后妃,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这是皇家的体面,也是给她最后的体面。
“等等,皇后。我都要死了,总要死的明白吧。”戚白坐在地上,笑着问。
嘴角一抹鲜血格外刺眼。
薛灵芸吞了一下口水,显然是有几分紧张。
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祁桢谋反,你是他送进宫的女人。你说皇上,还会让你活着吗?而且,你一个下流低贱的孤女,无权无势,捏死你,不就是捏死一只蚂蚁吗?”皇后笑着,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原来如此。
那就不奇怪了。
死,有什么难的?
她早就不想活了,在这肮脏、卑劣的皇宫。
这些虚与委蛇的人,每天都带着面具生活。为了荣宠、富贵,去讨好哪一个男人。
冷笑着,戚白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下。
没想到,鸩酒的味道竟如此甘甜。
这一抹甘甜,彻底结束了这悲苦的一切。
——————
睁开眼。
戚白觉得浑身都疼,是那种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之后的疼痛。
睁眼入目的就是一处糟乱的柴房。
乱糟糟的柴火棍堆放在棚子里。
身上的布料,为何如此扎肉,好疼啊。
满脑子都是疼痛。
有心脏被沉重打击后的窒息疼痛,也有肉体被折磨一番的疼痛。
是,活着的感觉。
不是死了吗?
“叫什么名字?”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戚白”下意识地回答。
抬头看到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和毛笔,正在记录什么。
“不是叫李盼娣吗?”一边嘀咕一边提笔要改名字。
“哪几个字?”
“我自己写。”
说完,站起身,拍拍衣衫上的灰尘,整理一下衣衫。
拿过纸币,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下来。
“你认识字?”男子惊讶,“你一个乡下的烧火丫头,居然会写字。”
男子啧啧称奇,然后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戚白,“那你也别去做粗活了,来给我记账,誊抄些东西。”
“是。”点头,跟在来男子身后。
这时,戚白才迅速观察起来周遭的环境。
出了破柴房,进了院子就逐渐喧闹了起来。
从后院走到前院,戚白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青楼。
“你爹娘把你卖到这里,本是让你做后院的烧火杂役。既然识字,帮我做点事也好。”
男子面容和善,说话也算客气。
“多谢这位先生。”戚白出言感谢。
“我叫彭文元,你喊我文叔即可。”彭文元对这个面色沉静,举止规矩的小女孩,颇有几分好感。
“是,文叔。”
戚白话不多,但一直没有停下来观察的目光。
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了许多次,毕竟衣衫破烂,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酸臭味。连自己都嫌弃,更别说经过这么一群纸醉金迷的人。
彭文元带她到了浴房,交代了里面的婆子给戚白梳洗。
不是什么尊贵的人,戚白的待遇自然也是最差。给狗洗澡也比这温柔。
为了搓洗下戚白身上的陈年老泥,婆子们用足了力气。之前又被人打过,不知道是这身体的爹娘还是青楼的打手。
疼,钻心的疼从四肢百骸蔓延。
疼得戚白几乎晕厥,洗完澡脸都白了。
不是洗白的,是疼白的。
婆子还一脸嫌弃,给她一身衣服就扭头去嗑瓜子聊天了。
“多谢几位嬷嬷。”
戚白深知笼络住底层人心的好处,就算遭遇了这样的对待,还是非常客气地对嬷嬷们行礼致谢。
但这群老妈子纷纷嗤笑了起来。
“妮儿,别把自己当清倌贵人。这幅做派,让人笑掉大牙。”
哄堂大笑。
戚白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因为疼痛苍白的面颊,此时,又红了几分。
出门就看到彭文元在等自己。
“洗完看起来气色不错……”彭文元夸了一句。
只有戚白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