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几日在太平县最糟心的人中,肖廉绝对能排上一位。
肖廉早年丧父,是老母将他一手拉扯大。
凭借自己吃苦耐劳以及善于口才,逐渐积攒基业,在县里开了两家牙行。算是当地,也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可由于早年奔波打拼,故而娶妻较晚,年近知天命的年纪,才老来得子。因此,他对自己这位长子的事儿,尤为操心。其中,自然就包括娶妻。
他可不想自家孩儿,像当初自己那般年纪方能成家。他还想进棺材前,能抱一抱孙子、孙女,体会体会天伦之乐。
于是在他多番打听跟张罗下,还真找到一户不错的人家。
县内知名老财主陶允庸家的二小姐,陶家世代干的是贩盐买卖,与历任县令交好。能与陶家结为亲家,他自然乐得。
故而他不惜重金下了聘礼。
谁知就在对方都答应,并在六日前准备去接亲时,陶家却告知说他们家二小姐因病暴毙而亡了。这一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是晴空霹雳。
当日,他便带着儿子与仆从赶到陶府,想要见见这还未来得及过门的儿媳妇。
可谁知陶府人压根都不让他进门,还将他们赶了出来。所送去的聘礼,亦是不予归还。
几日折腾下来,他可实在忍无可忍。
儿媳没了,聘礼也不还,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不,大清早他便赶来了县衙,欲要讨个公道。
轻轻放下鼓槌,肖廉手持状纸,站立在县衙门口,等候县令出面。
此番动静,很快便吸引到了沿途经过的百姓。
百姓们一窝蜂的涌来凑热闹,当见到敲打鸣冤鼓的,竟是县里有名的肖掌柜,众人愈加好奇。
他们可也都听说,肖掌柜有福气,跟陶家的人结为亲家。
按理说,此时正是大喜日子,怎地就来敲鸣冤鼓了呢。
很快,县衙外率先出现两道人影,正是周伈与江衍舟。
当看到所来之人,竟是镇冤司的。肖廉先是一惊,但很快暗自欢喜。
他也知晓陶家与历任县令交好,如今的鲁县令,听闻亦是如此。所以他来状告陶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今儿竟然有镇冤司的监察使恰好在场,自然是再好不过,避免判罚不公。
凭借多年经商的聪明劲,肖廉当即跪拜下来,双手捧起状纸,低头哭诉道,“监察使大人,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呀!”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往日挺安宁的州府,怎就大过年的反而显得有些不平静。
周伈暗自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呀。
她快步上前将肖廉搀扶起身,“老人家有何冤屈进去说吧,按规矩,我们还是得由太平县衙先行过问。”
说着,她扭过头,见衙内还未有人影,不由皱眉道。
“咱们这位鲁大人在作甚,竟然还未出门迎人!”
朝廷有令,但凡有百姓击鼓鸣冤,朝廷命官必须立即出门亲迎。若主官不在,那也得是衙门其他官员来迎。
“哼,我去找找!”
江衍舟对于鲁本忠早就看不惯,见队长也已不悦,他二话不说便朝衙内跑去。刚一进门,便见鲁本忠在一名衙役的搀扶下,一路跑来。从他身上略显不整的衣装可以看出,估摸刚起床,有些慌乱。
“哎哟,鲁大人终于来了。您要再不出来,我还以为您出事,打算去救您呢。”
江衍舟阴阳怪气的嘲讽两句,引得鲁本忠只能讪笑点头,“劳烦江监察使挂念了。”
见鲁本忠已到,周伈淡淡看了他一眼。
“既然鲁大人到了,那就升堂吧。不知可否让我等,在一旁旁听。”
“啊这……”
“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不不,有周队长在旁指导,那是我的福分。下官,还得多向周队长学习刑狱本领。”
自知自己已经引起周伈等人不悦,对方显然是有些针对自己,如果升堂表现各方面不好,指不定就会参自己一本。但鲁本忠却无可奈何,也只好答应。毕竟镇冤司人狱监察使,有权过问任何案子,更别说当前命案未破,如今又来一案子。
想要尽快把案子处理好,都需要镇冤司的协助。
“想学刑狱本领,可得先学会做人。”
周伈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便转身朝公堂走去。江衍舟也是不屑看了眼,便跟了上去。
鲁本忠被说的满脸涨红,最终还是只能硬憋着。
待二人身影逐渐远去,他适才扭头看了眼边上呆站的肖廉。
对于眼前之人,他自然是认识的。
好端端的大喜日子,又是过新年,不好好在家呆着,来捣什么乱。
可没办法,如今有周伈这位活阎罗盯着,他只好无奈的摆摆手,没好气道,“内个谁,还愣着干嘛,快把咱们的肖大掌柜请进去,升堂!”
说完便猛挥衣袖转身离去。
那被突然点名的年轻衙役一脸错愕,他看看周围好奇盯着的百姓,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请把,肖掌柜。”
……
回到公堂,此时周围已经收拾妥当。
鲁本忠还是十分贴心的安排了一张凳子,让周伈坐在下方旁听。
诉状已经摆在案台,鲁本忠低头认真细读。
看了没两眼,他郁积愁闷的心,算是稍微宽了些。
就是民间纠纷,倒也不是何大案。
当把诉状看完后,他眼神示意一番后,一旁主簿将宿主又送给了周伈。
“咳咳,所以肖掌柜你此次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陶家退还聘礼对吧?”鲁本忠说的很随意,一来二人也算熟人,再者此案的确不值一提。
然而未曾想,肖廉勾勒着年迈身子,气愤道,“不止如此,小民还要告陶允庸坑蒙拐骗。他如此小人行径,必须处罚!”
鲁本忠被他说的有些哭笑不得,“肖掌柜,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能不讲理呢。生老病死乃上天注定,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运势不佳。陶二小姐既已病逝,让陶家将聘礼退还,婚约取消不就行了嘛,何来坑蒙拐骗一说。”
“大人,您说的小民自然明白,可小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蹊跷呀!”肖廉哭丧着脸抱怨道,看得出这几日他过得很憋屈。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抬起头。
看完诉状的周伈与江衍舟,也算大致明白了案子大致,也想听听肖廉要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