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恶鬼初现

车厢中安静了片刻，车外的风声异常清晰，“呼——”

李知欢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虽然他此刻所在的2007年，治安状况比起他穿越前的2024，的确要差很多，但大街上公然抢劫，也太匪夷所思。

不过仔细一想也合理，横店现在就是个镇，周围大片农村和磁矿，普通人生活并不见得多好。

有些手里没子儿，又胆大妄为的主，想要弄些快钱花一花，说不定会把眼光放到演员明星身上。

而影视城周围的房车里有明星，这渐渐成了附近人的一种共识。

所以，说不定他也真是抢劫的。

毕竟万事万物，都怕万一。

不管如何，必须先安抚对方，再想办法。

李知欢伸出手指，按向枪口：“老兄，这东西可不能乱指人。”

他表面是想推开枪口，实际是希望通过触摸枪身质感，判断它的真假。

大汉微微侧转枪身，顺势将枪抵在他的腰间：“别乱摸，把钱都拿出来。”

对方显然不想让他碰。

既然不让碰枪，李知欢决定先攻心，降低对方期待，毕竟车里只有影视行业打工人，身上的钱不会多。

他有家里有生病的妹妹需要照顾，虽说并不拮据，但也不会带着大把现金在影视城乱逛。

杨占家从小农村长大的苦出身，一分钱掰两半花，下馆子点菜超过40元都嫌贵，身上更不可能揣多少钱。

至于刘金燕，年纪轻轻干武行，多半也穷的很。

三人加起来倘若只能凑出120块钱，抢劫犯必定不能大喜过望，多半还会恼羞成怒。

一趟惊心动魄地抢劫下来，还不如要饭的挣的多。

因此降低对方期待很是必要。

“你认错啦。”

李知欢冲车内努努嘴，对大汉说道，

“你瞧瞧，我们几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哪里像明星，我们也是打工的，没钱。”

大汉箭在弦上，此刻不会因为一句话掉头就走，

他当然不信，将弹簧刀在李知欢面前晃了晃，

“别废话，不是明星能坐房车？有多少钱通通拿出来。”

杨占家匆匆看了眼刘金燕，又看向李知欢，满脸担忧。

刘金燕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劫匪，不时往车窗外瞥，似乎想寻求路人的帮忙，但外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只落叶飘舞。

大汉扫视三人一圈，突然怒吼道：“TM的，没一个在拿钱的，都活腻歪了是吧！”

看来此人迫切需要他们拿钱出来，

手枪一个劲在李知欢的腰间戳。

杨占家蹙眉道：“年轻人，你听我一句劝，现在生活比我以前强太多了，卖卖体力也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肚子，更不至于出来抢劫啊，你这不是辜负了好日子啊。”

“老东西屁话真多。”

大汉冲他啐了一口，手枪从李知欢腰间挪开，指向杨占家：“舍不得钱是吧，就先从你这老家伙开刀！”

“你敢！”刘金燕忽然沉声道。

李知欢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年纪轻轻，胆色竟还挺壮，敢和拿枪的劫匪叫板。

大汉一笑，枪口顺势转向刘金燕：“我怎么不敢，要不先从你开始？”

这可大大不妙，劫匪或许只是在吓唬人，但如果真的头脑一热开枪，那必定非死即伤。

杨占家和刘金燕都是他的客人，他怎么能看自己人被人挟持，坐以待毙？

看来只能智取，想办法让他卸下武器，才最安全。

李知欢开口：“别急，朋友，你不是要钱嘛，有钱。”

大汉扭头看向他，喜悦涌上眉头，“我就说有钱，在哪儿？”

李知欢轻轻把手伸向上衣：“我现在拿钱包。”

他停了停：“要不你自己拿？”

此举一来是为了让劫匪知道他口袋没武器，好放松下来，

二来则是故意吊他胃口，因为只要他们有钱，就是安全的。

大汉急不可耐，再次将枪口戳向李知欢的腰：“快拿！”

李知欢掏出黑色皮质钱包，递向大汉。

大汉伸手去接。

李知欢突然一撤手：“等等。”

大汉一愣，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又怎么能等，

圆眼怒睁倒：“等什么？！”

李知欢摊摊手，语调轻松，

“我这里面没几个钱，其实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没多少钱，但我有个挣的比这个多十倍、一百倍的路子，你想不想试试？”

这话当然是在骗对方，只是为卸下对方武装，还众人一个安全。

既然大汉为钱而来，那钱就是最好的诱饵，不怕他不上钩。

毕竟没有哪个抢劫犯会客气地说，他只需要2万块，再多抢就太破费了。

大汉微微沉吟，不大信任：“你想耍我？”

但他是疑问句，多半还希望是真的。

“我怎么敢，我命在你手里。”

“那你说。”

李知欢笑道，“其实你还真没猜错，我们三个都是剧组的，我是导演，他们两个一个是投资人，一个是制片人，都是负责剧组工作的。”

名头越大越唬人，先把劫犯镇住再说。

刘金燕和杨占家对视一眼。

大汉咬咬牙，催促道：“说重点！”

他并没有质疑众人的身份。

李知欢喘口气：“我们正在筹备《征服2》，你看过吧，就是刘华强买瓜、砍人那个？”

大汉皱眉：“孙红雷演的？”

“对喽。”

李知欢点头：“我们几个正为男一号犯愁，因为孙红雷档期挪不开，所以想找一个和他差不多的。我看你刚才抢劫动作、神态，简直是像第二个孙红雷，充满暴力和美。”

大汉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低声问：“你想请我演戏？”

“聪明人真好说话。”

李知欢笑：“所以，你是打算抢劫明星当罪犯亡命天涯，还是想直接当个明星，大把挣钱，花天酒地，还有无数人喜欢你呢？”

如果大汉选第一个，那只能说热爱犯罪，他们非得认命不可。

大汉呆了呆，扫视三人，最后视线又落在李知欢身上：“你怕不是在骗我？！”

“我怎么敢！”

李知欢往后缩了缩肚子，躲过大汉的枪口，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来来来，坐下聊，我先给你看看剧本。”

说着话，侧身从驾驶座上拿起厚厚一沓房车说明书，倒扣在手，又转过身，

那是他刚刚扔在副驾驶的，此时顺手拿起来，充作剧本，反正只要不让他看到正面，就没关系。

大汉、刘金燕、杨占家都在盯着他，三人视线不同表情各异。

大汉直直盯着他手里纸张，表情复杂，但含着一股期待；

刘金燕望着他，眼神有一抹好笑，好像在说，你这人可真有胆大包天，连抢劫犯也敢诈骗，又有一抹欣赏，像在称赞他颇有急智。

杨占家则冲他轻轻摇头，满脸忧愁，想来生怕出了差错，到头来最倒霉的还是李知欢自己。

李知欢却不做他想，继续行骗，

晃了晃手中的说明书：“别愣着了，都坐下聊，来朋友，你先坐，你叫什么名字？”

边问，边伸手去扶劫匪拿枪的手。

能把枪拿到手，自然万事大吉。

大汉却猛得把手挪开，又将枪指向李知欢，

“别……。”

李知欢皱起眉，佯装恼怒，

“你这样咱们还怎么谈买卖，你不打算挣大钱了？”

大汉支支吾吾：“我演戏也不一定能演好，演好也不一定能出名，不出名更不可能挣钱，想来想去，还是抢劫来得实在。所以还是算了，喂，把钱拿出来。”

这人竟还有清晰的自我认知，那他来抢劫，是认真思考过后决定的，还是头脑一热呢。

李知欢摆摆手：“你不信你自己你还不信我吗？我是导演，看人准得很，你风格比孙红雷硬的多，将来指定能火。”

大汉深深吸了口气：“你确定？”

李知欢一笑，挥了挥手中的说明书：“来来来，咱们边看剧本边细聊。”

说着再次靠近大汉拿枪的手。

大汉这枪口却没再转动，反而慢慢指向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李知欢将说明书猛砸向大汉的脸，同时双手抓住枪身，反拉向自己的胸部，一把扯掉，接着对着大汉的脖子狠狠一敲。

“哎呦！”

大汉一个踉跄，却没倒下，将弹簧刀扎向李知欢的胸口。

刀尖即将刺入他身体时，忽听一声娇呵，刘金燕已然拎着电热壶，一跃来到两人面前，对着大汉拿刀的手猛得一砸，

“咣——”

“啊——！”

大汉一声惨叫，弹簧刀应声飞了出去。

刘金燕扬起电热壶，还要再砸。

大汉抱着手哀求：“别打了，别打了，假的，都是假的。”

刘金燕凝眉：“什么假的？”

李知欢敲了敲刚刚夺下的枪，发出的清脆的塑料声，“哒哒——”

“枪是玩具枪。”

他摇摇头：“我其实刚才就不信他有真枪，但也说不准，就一直想摸摸枪身的，但明显感觉他在躲我。”

大汉双手合十：“其实刀也是假的。”

“啊？”

这可真是大出李知欢所料，全假的就敢抢劫，这是勇敢还是莽撞？

刘金燕捡起地上的弹簧刀，对着车椅扎了扎：“哈，果然也是塑料的。”

杨占家一下瘫坐在卡座里，扶着心口，一下下点着大汉：“你这年轻人忒也大胆，拿着两个道具就来抢劫啊。”

大汉连连摇头：“我不是来抢劫的，我是来演戏的。”

三人都是一愣。

李知欢问：“演什么戏？”

大汉蹲坐在地，抹了把脸，叹气道：“横店都是演员，演员多有钱，多风光，我也想有钱，我也想风光，但老老实实演戏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

“所以我就想，假扮劫匪，给一些导演、演员看一看，我演的真不真，能不能镇住他们，如果行的话，能不能请他们给我一个演主角的机会……”

车厢内顿时沉寂下来。

放在别的地方，这理由狗屁不是，但放在横店，却让人不得不信。

李知欢苦笑：“朋友，你现编的理由？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刚才说要给你戏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你为什么还要抢钱？”

大汉瞪起眼：“我演戏一定要有头有尾！我给自己设计的就是抢钱，杀人，逃跑，然后再喊‘卡’，还没演完，怎么能停呢，太不专业了！”

真有敬业精神，只不过用错了地方。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无语。

李知欢又问：“为什么是我们这辆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导演？”

大汉指了指杨占家：“我远远的观察他很久了，他在片场说一不二，其他人都听他的，所以他肯定是大导演。”

“哎呦喂，你搞错了！”

大汉一怔：“什么错了？”

杨占家狠狠叹了口气：“我们的戏还没开拍，现在是置景阶段，我是美术指导，相当于设计师，置景工人相当于建筑工人，他们肯定听我的啊！你连流程和专业都分不清，就来找我试戏啊，大错特错了，朋友。”

“啊？”

大汉一声惊呼：“原是这样，你看这事闹的。”

他嘿嘿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后脑，又冲三人挨个作揖：“是我犯糊涂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真当这里是试戏的排练室。

“你站住。”

李知欢笑望着他：“你溜的太快了，这事就完了？”

“还能怎么样？”

李知欢拿出诺基亚N96，在键盘上依次按下1-1-0。

大汉看在眼里，急忙哀求道：“兄弟，我上有80岁老母，下有3岁孩子，这次就放过我吧，啊？”

李知欢把手机放在耳边：“如果你真的在演戏，演砸了，多演几遍都没问题，我可以多给你机会。”

“但这件事不一样，我们不是在工作，你是在犯罪，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横店这么多剧组，姑息你的行为，是对大家安全的不负责。”

大汉无奈的叹口气，颓然坐到台阶上。

见报警完，杨占家对李知欢苦笑：“本来还想给你找个工作机会的，结果却带来一个大麻烦，对不住了。”

“哪里的话。”

李知欢摆手：“万幸有我在的时候他动的手，如果只有你们两个，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你到安慰起我来了。”

李知欢看向刘金燕：“你刚用水壶砸人的样子潇洒极了，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真刺激！”

刘金燕眼神亮亮的，笑着说：“不过我可不算救你，那是假刀。”

李知欢竖起拇指：“你救之前可不知道，敢冲上来，很勇敢。”

刘金燕审视了他一阵，说：“你胆子也挺大，用说明书骗他，不怕他开枪？”

李知欢沉吟了一阵，忽又笑：“回想起来确实很后怕。”

“哈，原来你怕死啊。”

“打死我倒没什么，但以后知安就得一个人在世上受苦了。唉，下次我可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倘若他真的被刺死，知安那个状态，又该怎么生活，一想到此，他便又难受，又后怕。

刘金燕怔了片刻，轻叹道：“你们一家人可真好。”

语调中满是羡慕。

正说话时，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到了房车前，从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其中一人见到李知欢，顿时面露喜色，招招手道，

“诶！知欢啊，原来是你报的警。”

李知欢也笑起来：“大曾，这不是巧了嘛。”

大曾是他家附近的片警，两人很属实。

“什么情况……”

打了个招呼，了解完前因后果，两警察把大汉押进了车里，又说了几句“下班一起喝酒”之类的话，大曾便要走。

可刚关上警车门没一会，他又马上从车里下来，手机贴在脸上说着什么，眼却直直盯着李知欢。

李知欢向警车走了一步。

大曾放下电话，对他大声喊道：“知欢，快回家吧，居委会张阿姨来电话，知安又看到恶鬼了！”

李知欢楞在原地，只觉得阳光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