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河的规矩

“这……”

赵玄后退了两步,看着碗里的河水,顺着缝隙流出在桌面上摊开,最终缓缓渗入了泥土之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不安。

赵玄也没有想到,第一次尝试居然有如此怪异的回应。

所问无应也就罢了,居然连供碗都无端裂开,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抗拒他的问询。

四周的山林似乎也在这刻变得异常寂静,连鸟鸣虫唱都暂时停歇,只剩下赵玄急促的呼吸声。

短短时间里,赵玄几乎将传承里对于问神释义的内容回想了个遍,最终终于得出了一个让他都感到惊愕的可能性。

这条河里或许根本就没有河神,亦或者从前有,只是后来不再有人供奉。

神没了香火,无人信奉,自然也就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这倒让赵玄措手不及,问神释义通常是赶山人在面对复杂问题时最简单的一种求助方式,但如今看来,这条河流的河神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传说,不再回应人间的呼唤。

这也算是给了赵玄一个下马威,他当前所在的这个时代,对于赶山人来说何其艰难?

砸神像,毁神庙的那股风潮才过去多久?

以前的赶山人在遇到未解的问题时还能问神释义,现在这河伯就是前车之鉴,这世间存留的信仰香火,还能支撑多少神明在世?

赵玄站在供桌前,望着那裂开的供碗,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法子看来是走不通了,要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另寻他法。

老把头一直都在这条河里打渔为生,似乎这和他所得的怪病有着直接联系。

既然如此,在不能明确事件根源的情况下,倒不如试一试模仿老把头的行径,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赵玄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当即便把视线落在了绑在河边的竹筏上。

这竹筏就是老把头造的,经常在这竹筏上去河中央打渔。

在确定了这竹筏还能用之后,赵玄转身进入了林中,不多时林子里就再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手持一把锋利的砍刀,挑选着坚韧的藤蔓与枝条,准备加固竹筏,确保它能在河中安全行驶。

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斑驳地照在他的脸上,赵玄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已下定决心要揭开这河流背后的秘密。

不多时,赵玄便带着一捆捆精心挑选的藤蔓回到了河边。

他熟练地将这些藤蔓编织成绳,固定在竹筏的边缘,增加其稳定性和浮力。

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泥土中,却丝毫未减他心中的决心。

“既然河神不显灵,那我就亲自下水一探究竟。”

赵玄喃喃自语,将背包中的简易装备整理好,放置在竹筏之上。

值得注意的是,赵玄还特地返回了一趟老把头的家,取了一盏油灯回来,将其支在了竹筏前头。

大白天的,按理说不需要油灯照明,可赵玄却为此专门又折腾了一趟,足见此物的重要性。

赶山人将竹筏上吊着这展灯,称之为引路灯。

和问神释义一样,这种讲究也并非是赶山人独有,黄河一带有一种特殊的职业,甚至要比赶山人更讲究一些。

过去的人在黄河一带,最常见到的风景就是一个竹筏上站着一个穿着蓑衣的老者。

几只鸬鹚立于竹筏两侧,老者手持长竿,目光如炬,穿梭于波涛汹涌的黄河之中,那便是捞尸人。

捞尸人是唯一和赶山人一样,但凡是入河就得在竹筏上点灯,捞尸人将这盏灯称之为鬼吹灯。

捞尸人的本事都在河上,这一行和赶山人一样,都有着繁琐的规矩。

比如在出发前,捞尸人都得祭拜河神,焚香燃符,再或者这一行当恪守着三不捞的基本禁忌。

除此之外,还有灯灭即返的规矩,说的就是,若是这灯灭了,就是被鬼吹的,这一单坚决不能再干,否则性命难保。

赶山人的这盏灯和捞尸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之所以要点这盏灯,是因为河里淹死的人很多水鬼都在找替身。

没有替身水鬼不能轮回转世,所以为了能在河上平安,赶山人会点上这盏灯。

水鬼看到了这盏灯,可以跟着这盏灯走,既不用伤人,又可以离开被困之地。

这也算是一种互相成就了,因此这盏灯才有了引路灯这么个名字。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赵玄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看了一眼时间,随后又皱着眉头计算了起来。

“12个时辰里,只有三个时辰属水分别是子时申时和亥时。

距离现在最近的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看来只能等等了……”

赵玄坐在了河边,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转。

尽管此刻他也心急如焚,但赶山人的规矩不能破,这是对天道,对自然的敬畏。

闲来无事,赵玄顺手擦拭了一下河伯石碑,还放了些供果。

虽然这位河伯压根没帮上忙,甚至都可能早就不在这里了。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信仰,总得有人坚守。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时间也来到了下午三点钟,赵玄上了竹筏,点亮了油灯。

他拿起了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竹竿,稳稳地立在竹筏上,目光如炬地望向河流的深处。

随着一阵轻风拂过,河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仿佛在低语,又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玄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动竹筏,随着水流的轻抚,它缓缓驶离了岸边,向着河流的中心地带进发。

阳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跳跃,与赵玄身边的引路灯交相辉映,为这趟未知的旅程添上了一抹神秘而坚定的色彩。

随着竹筏逐渐深入河心,四周的景色也悄然变化。

两岸的绿意逐渐被宽阔的水面所取代,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水波轻拍竹筏的声音,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赵玄的心,也随着这宁静的氛围逐渐沉静下来。

他手持长竿,不时拨开前方的水草,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河面,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丝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