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fēng)。”
“束诵祅(yāo)魔精。斩馘(guó)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
“人道者心。谅不由他。仙道贵实。人道贵华。”
“我叫张林,一个......”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穿越到了这个古代世界,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道士!”
张林嘴角自语着,手中握着一截几近腐朽的树枝。
在刚刚下过雨有些湿软的土地上划拉着写些歪歪曲曲的字。
这些字看起来很是别扭。
就像是鬼画符一般。
似乎只有他才能看得懂其中所要表达的内容。
看着自己在地上划拉出的痕迹,张林又瞥了一眼手中的半截树枝。
目光有些迷惘。
“又开始犯浑了...”
“该回去了。”
随手将手中已经被握的断开两截的树枝丢到一边,落在了那堆让人看不懂的符号上。
张林站起挺直身体,舒展了下因为长久蹲着有些发麻的双腿。
又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转头看向脚下那半截原本就腐朽死去的木桩一侧靠着的破旧背篓。
背篓内放着几株草药,这些草药叶子上还残留着点点露珠。
在光线的折射下,波光粼粼。
“喂!我说你们两位,站这么高不怕摔死的啊?”
张林背着破旧的背篓,伸出手挡在额前,眯起眼睛,疑惑的看着两人,高声喊道。
一声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高高站在悬崖边缘的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人顿时心神一颤。
“此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道蕴四溢。”
“而又出现在此地竟然能抵御无量山内的上古道则,其本身境界恐怕已然臻至炼精化气的第三个层次结丹境界!”
墨林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更是有着丝丝鲜血流出,沉声说道。
咚~啪~
一声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
“大哥!”
墨羽纵身一跃,朝着悬崖下方落去。
“什么情况?这还又疯了一个!”
“呼~”
“你看看,你看看,道路千万条,总走那一条!”
“出事儿了不是!这可不是我动的手啊,别赖我!溜了溜了!”
张林见状将地上的柴刀捡起,丢进背篓,脚下生风。
立时便没了踪影。
这般跑出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慢了脚步。
弯着腰,口中大口喘着粗气。
“呼~”
“累死我了!”
“最近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莫名其妙的寻什么短见啊!”
张林反手将背篓取下一个肩带。
背篓顺势滑落在了他的胸口前。
他低头朝着里面扒拉了两下,突然眼睛一亮。
“还好没有跑丢...”
一个略微发青的葫芦便出现在了眼中。
“嘣~”
“汩汩汩~”
他立即拔掉上面塞住的壶口,朝着自己的口中灌了进去。
足足喝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放下葫芦再次塞上壶口,将之放入了背篓之内。
“果真还是垂龙涧的泉水甘洌!”
说完,摇了摇头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全然抛在脑后,朝着前方的石阶走去。
石阶的两边丛密的长着各色的花草,围绕着台阶直通到上方的一处破败的道观山门停下。
这个道观很是陈旧,泥土砌成的砖墙上方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坑洞。
门口的破落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副牌匾。
不过上方的字迹已然很是淡了许多。
凑近看一些,回真观三个字书写的苍遒有力。
笔勾回转之间似有让人觉察不出的某种韵味。
仿若与周遭天地浑然一体。
不过也确实和这道观的现状极其的相得益彰。
“师傅,我回来了!”
张林推开回真观的大门,上方的灰尘从扭转沟壑之间脱落,朝着下方散落了下来。
他朝着西侧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后也不以为意。
熟练的将背篓放在一处晾晒的竹制筛框上,伸出手将里面的草药倒在了上面。
随后又将草药从中拿出,洒在上面均匀摊开摆放。
张林转身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天空。
此时的太阳已经逐渐升起到了围墙的上方。
和煦的日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温热的感觉让他不禁笑了一下。
“今日倒是个好天气...”
“我说师傅,今日日头好,你也不要老是窝在房里天天鼓捣你那破经书了!”
“多多出来吸收下日光精气,说不定突然就顿悟了呢?”
张林朝着院内扫了一眼,发觉靠近屋檐的方向或许不会让这日光这么快就掩盖。
便将背篓晃了晃,甩出了不少的露水。
“这背篓可不能发霉了。”
他嘴中自语着,将背篓放在了屋檐下。
又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了眼日光照耀的地方,反复换了几个位置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
看了眼仍旧没有动静的西侧房屋的门口,张林摇了摇头。
稍微正了正衣冠,又拔掉了一些沾染在身上的杂草,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道观的正堂之内地上摆放着三个已然脱掉了颜色的蒲团。
蒲团前方一张磨损很是严重的长条桌。
桌案上很简单,
一个被燃香熏的有些发黑的香炉
其内盛满了香灰
中间插着三柱清香,没有被点燃。
香案再往前去,一块无名的神位放置在上方。
张林伸出手在怀中掏了掏,一枚只有他半根食指长短的火折子出现。
扒开上面的封口,对着其中吹了一口。
顿时点点火星从其中飘了出来。
他有些尴尬的朝着神位拜了拜,道:“祖师在上,弟子张林这里属实有些贫困,只能每次清香给您烧上一点。”
“不过祖师你们既然连名字都没有给弟子留下,想必应当不会怪罪于我吧!”
张林熟练的从香炉内将三柱清香拔了出来,朝着牌位抬了抬手,将香头靠近了手中的火折子。
清香被点燃的很快,白色的烟雾瞬间朝着空中飘散而去。
他连忙甩了甩手,刚才一点火星落在了他的手上。
炙热的灼烧感让他瞬间觉得似乎像针扎的一样。
“嘶~”
“真他...的疼!”
“唔~福生无量天尊!”
“神堂之内,勿言秽语,祖师见谅,见谅!”
张林立即将火折子小心的合上,随之将三柱清香插入进了香炉内。
随后又在蒲团上跪下朝着前方的香案中跪下拜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祖师啊,还是老规矩,咱们约法三章,一刻钟!”
“燃香一刻钟的时间。”
“您是不知道,山下清香又涨价了!”
“实在是弟子能力有限。”
“若是实在不行,祖师您显灵显灵,让我师傅不要整天窝在屋里看那经书了。”
“我看这年头下面摆个铺位算算卦倒是极为不错的行当。”
张林拍了拍掉落在蒲团上的灰尘以及香灰,面露愁苦的说道。
等了一会儿,他站起身,面上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似是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了许多遍。
走到东侧的灶火房内,掀开已经基本见底的米缸,从中取出一只木瓢挖了小半瓢。
转身倒入锅中,加入水缸内的清水。
随着灶堂被点燃,米饭的香气逐渐回荡在道观内。
道观中堂内,那三根燃起的清香上方的白色烟气缓缓朝着一个方向流动。
似是被什么力量牵动。
落入了那块无名的神位之中。
一点微弱的光芒缓缓浮现在上方。
“小林子!”
“你要成仙不要?”
玄明子依靠在灶火房的破烂门框上,手中捧着他视若珍宝的经书朝着张林问道。
他说话之时,眼神之中尽是希冀之色。
似乎他已经要成仙了一样。
“不要。”
张林很是干脆的回道。
他此时手中握着木勺,搅和着锅中已经煮沸的米粥为了不让其糊底。
先前他被自己师傅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没有注意火势,内里的火焰彻底燃烧了起来。
本来还想着取出来些木头,却是发现原本唯一的那柄细铁烧火棍不知丢在了哪里。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往锅中加了些水,不停的搅和着。
“哎呀,你这小子,真的是有眼不识宝山在!”
“为师手中这宝经可是万法之宗,群经之首!”
“放在外界那可是响当当的宝经,若是成了仙,你哪里还用在此忙活!”
玄明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张林,悲痛的说道。
“早些年你就说可以成仙,我信了,让我又是爬山,又是药浴,之后还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
“没有成仙不说,当时我们两个都险些饿死在这道观里。”
“所以我慎重决定,师傅你先成仙,我先让我们两个先活着。”
“到时师傅你成仙了可别忘记拉弟子一把啊!”
张林看向玄明子摊了摊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哼!孺子不可教也!”
“为师抱养于你十几年来,何时又曾缺过你的吃喝?”
“当时...当时...”
玄明子说到这里看着张林已经舀出来的白花花米粥,不禁口水咽了咽。
“不和你这等理论不清之人讲道理了,为师回屋研读经书了!”
“再有一遍为师便诵读经书万遍了!”
“据其经书内记载,虔心诵读万遍,立即原地飞升成仙,遨游太空寰宇之内...”
玄明子摇头晃脑的紧紧攥着手中的经书,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师傅...”
张林见状转头看向玄明子喊道。
“怎么?”
“想跟着为师成仙了?”
玄明子立即面上露出一副得色,握着经书的手背负在身后。
另一只手缓缓抚着花白的胡须,俨然一副高人模样。
张林见状缓缓摇了摇头。
“师傅...”
“你吃粥不吃?”
他看向玄明子真诚的问道。
道观中堂的屋檐下,蹲着两个人。
张林转头看了眼香炉的方向,端着木碗走了过去,朝着神位拜了拜,随即掐灭清香再次返回屋檐下蹲下。
玄明子看了一眼张林,道:“若是祖师在天有灵,定然要惩治一番你!”
张林见状不禁翻了个白眼。
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埋头开始吃着自己的碗中的米粥。
“我说这垂龙涧的水煮出来的米粥比那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就是可惜了,一带到山下便如清水一般,还都没得商量...”
“不然这倒是个好营生。”
玄明子顺着木碗的沿边吸溜了一圈,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将木碗放在了脚下。
随后双手朝后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天空,微微眯起眼睛。
神色坦然
这时的日光已经彻底升在了头顶上方。
饱腹的满足感让玄明子觉得很是舒服。
白色的胡须垂落在胸口处。
带着补丁的长衫间隐隐露出先前他的那本经书的一角。
“有这想法,要我说师傅你还不剩去山下支个摊子给人家算命来得实在。”
“以你那一番算命的本事,定然也能混个盆满钵满。”
“不过若是你实在不想去,教教我,我去摆摊也行啊?”
“成仙我不在行,对这算卦的本事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张林口中打了个饱嗝,顺手从玄明子的脚下将那只木碗叠在了自己的碗中,一脸兴奋的朝他说道。
“你懂什么?”
“你师傅我要是想要挣银子,多少银子都能源源不断的亲自送上门。”
“可是算命,命之一道,乃是定理,言出即为虚假,你师傅不屑此道。”
“你我师徒二人居于回真观内,不理世间波涛,避世修炼,追寻成仙才是为师毕生所愿。”
“这样不挺好的吗?”
“小娃子就是小娃子,什么都不懂!”
“快些离开,为师要在此吸收日光之精进行修行。”
玄明子老神在在的训斥着张林,并未将目光看向他。
张林自知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的灰,倒也是习惯了,没有多说什么。
转身朝着灶火房内走去。
“脱胎,玄珠,赴瑶池...”
“一至无,与道合真,可碎虚空...”
“......”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
张林洗刷着锅碗,耳边传来了玄明子口中神神叨叨的一些话。
等到他将灶火房内收拾干净,抬眼朝着外面看去。
玄明子此时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仰头看着日光。
日光此时正好照在他的头顶之上。
炙热的温度逐渐攀升,而玄明子所坐的地方周围连带着他的身体之上似乎在散发着光芒。
这光芒让张林觉得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朝着前方看去。
但看得并不真切。
从眯起的目光中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枚“大如鸡蛋”光辉灿烂的圆形珠子浮于玄明子的头顶。
只是一瞬间又再次消失不见,似乎刚才的景象只是错觉一般。
“师傅?”
张林下意识的朝着玄明子走去,喊道。
但是玄明子并没有回应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丝毫触动。
张林并没有发觉,他越朝着玄明子的方向靠近。
原本炙热的温度缓缓消退。
就连他额头之上的汗珠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他缓缓蹲在玄明子的身前,看着胸膛没有任何起伏的他,心间突然猛地一跳。
而玄明子却是倏地猛然睁开眼睛。
目中闪过一丝金光。
他缓缓低头看向张林错愕的眼神,轻轻的笑了一声。
“呵呵...”
“小林子,为师得道了...”
玄明子说完,便伸出手将胸口中的古经塞到了张林的手中。
“不要推辞,你有缘法,较之为师更甚,不过现今为师已然得道,这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也是时候传于你了...”
“日后切记要勤加诵读,勿行恶事。”
“爱道者,道护之。修自己为功,度他人为德,方能功行两全。”
说完这些,玄明子站起身,转身朝着中堂内部走去。
摆了摆手,似是自语,道:“一切有缘法,此时已尽明。若闻他所顾,问心我自知。”
说完,手指轻轻落在那三柱清香之上,后者立时燃起袅袅青烟。
随后他恭敬的朝着神位躬身行礼,盘坐于蒲团之上。
面上祥和,周身之上竟然开始汇聚光点浮现。
紧闭着眼睛,口中高呼,道:“福生无量天尊!”
“弟子玄明子今朝得道,已然无憾,身化虚合道。”
“善!”
“大善!”
随着悠扬的声音传播开来。
张林似乎感觉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声音。
立即抬头朝着上方望去,却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仍旧是往常的天空
仍旧是往常的日光
仍旧是往常的回真观
他低头看向中堂内的那道背影。
玄明子的身躯坐姿很是挺拔,却没了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