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仁慈

月光倾洒，暗影幢幢，苍白的迷雾自夜幕中飘浮过来。

真是不聊不知道，一聊起来，安泽着实被蕾妮拉过去的种种行为震惊到了。

如果说西格瓦是霜狼氏族战士的领头人，那蕾妮拉绝对算是被掳掠妇女的精神领袖。

在霜狼村寨这些年，她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学识与个人魅力改造了这个氏族。

山民养活自己大多依靠狩猎，跟北境人进行贸易，用毛坯、药草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换取粮食。

但霜狼氏跟北境是不死不休的敌对情况，基本断绝了贸易储粮这条路线。

然而蕾妮拉却依仗西格瓦对自己的宠幸，硬生生带着被掳掠的妇女们开辟了梯田，主要种植了粟、大麦和燕麦等粮食。

位置就在灰爪河上端的山区，大概开垦了上千亩田地。

尽管土地贫瘠，但起码还能种出点东西。

蕾妮拉本以为能靠这种方式转变霜狼人的思维，让他们停止劫掠，改为以种田谋生。

然而盲目信奉旧神与传统的山民又怎会轻易改变？

虽说没能如愿，但蕾妮拉也因此更受西格瓦的宠爱。

连带着女儿芙蕾雅出生，亦受到了本来只看重力量的西格瓦的特别关切。

“梯田的位置距离最近的骑士领有一百多里的距离，北境的巡逻骑兵知道这里是霜狼的地盘，通常不会冒险巡视至此。”

除了自己当初被掳掠的真实原因，蕾妮拉基本将安泽方才的提问回答完毕。

“所以，安泽大人，”蕾妮拉身份被揭露后便改变了口头称呼，“您打算如何处理剩下这批人？”

安泽深思熟虑片刻，回答她的问题：“按照你先前所说，这些霜狼战士有相当一部分从小被霜狼野蛮的传统文化洗脑。

“但他们的母亲大多为被掳掠的妇女，且你说他们远没有到冷血无情的地步，对待自己的生母仍怀有血亲之情。

“由此，我不得不再延伸出两个重要问题，你需要认真考虑作答，因为这会涉及到这些俘虏接下来的命运。”

安泽比出一根手指：“首先，我杀了这么多霜狼战士，他们中肯定会有那些被掳掠妇女的孩子。我杀了她们的血亲，她们是否会因此忌恨我？”

“如果我说不忌恨，那肯定是违心之言，恐怕您也不会相信，”蕾妮拉摇摇头，“尽管是被强暴得来的扭曲结晶，但毕竟是一名母亲，我想大部分人肯定会对她们诞下的孩子怀有感情。”

她下意识搂了搂身边正在犯困的芙蕾雅。

由于蕾妮拉方才的言语，芙蕾雅说什么也不愿离开母亲身边。

哪怕哭过之后消耗精力，加之完全听不懂两人的交谈，已经瞌睡到连连栽头，她的一对小手仍死死抓住蕾妮拉的衣摆不放。

感受到母亲温暖的臂膀，芙蕾雅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抬头确定蕾妮拉还在身边，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微笑。

“不过，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尽量为您开导她们，她们信任我，甚至不亚于她们的孩子。

“但前提是您不能把她们当做奴隶来对待，最起码生活待遇不能比被山民奴役时还惨。

“否则即使有我帮忙，您大概率无法收获她们的归属之心，说不定真会萌生谋逆的心思。”

安泽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阵，没有对蕾妮拉的说法有所回应。

蕾妮拉被“囚禁”在鸟笼中当了十几年的金丝雀，好不容易挣脱囚笼，又被掳掠到山沟沟里呆了这么长时间。

说实在的，她只听说过利因兰的北境守护“卡斯特雄狮”之名，对“懦弱的长子”安泽却没半点耳闻。

因为不知道安泽的具体性格，但在蕾妮拉的视角中，他显然是一个精明的人。

为了维护霜狼氏的这些可怜妇孺，蕾妮拉已经尽可能采用比较婉和的话术来解释了。

空气凝滞了好一阵。

安泽才点出第二个问题：“假如在理想情况下，这些妇女愿意臣服，投降的那些霜狼战士是否会因为血缘纽带关系，心甘情愿成为我的领民，日后不作反抗？”

这下轮到蕾妮拉沉默了。

安泽紧接着补充一点：“即使按照你的说法，我充分尊重他们，不计先前袭击我领地的过往，不将他们视作奴隶对待，他们是否会在日后生起叛乱之心？”

正当蕾妮拉试图垂下视线，安泽的一声强硬呵斥令她不得不止住动作：“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实话。”

蕾妮拉咽了口唾沫，不得不如实道：“……我不能保证。”

“好吧，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安泽站起身，缓步走到平台边缘。

台下，已经在骑士和士兵们的监视下，就地而坐等了许久的山民和妇孺纷纷抬头。

没等安泽开口发话，只听蕾妮拉又在身后由衷恳求：“我知道以我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配跟您提条件，但我仍希望您能仁慈。

“就算要杀人树立威严……求求你不要杀太多的人，好吗？”

安泽淡淡地回头瞥了她一眼：“我有说过我要杀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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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跟蕾妮拉的对话，在一番深思熟虑之下，安泽还是改变了自己此前的极端想法。

首先，他不再考虑将霜狼战士俘虏屠杀殆尽，纯粹以暴力镇压这些人。

且不提领地的四十多名骑士加士兵够不够用。

安泽需要的是任劳任怨，建设领地的劳动力，可不是心怀谋逆之心的叛贼，特指那些诞下霜狼后代的，被掳掠的妇女。

他打算发配这些霜狼山民去远离领地的矿区开采矿石。

以罪人身份赎罪，赎罪期限结束可恢复自由人身份。

他们将被按照十人一组进行划分，一百人恰好可以分为十个小组。

并且配以私下举报有赏，与同小组成员连坐的制度。

尽可能将他们对安泽的矛盾，转移到他们内部成员之间。

为了以防意外，霜狼山民还不得不戴上脚铐。

虽然依旧有点奴隶的待遇，但这已经是安泽在不杀人的前提下，想到的最佳方式了。

对于被掳掠的妇人，领地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消化几百号人。

不过好在霜狼村寨储存有不少物资，短期内供应不成问题。

此外，安泽还许下诺言，可以将她们送回原本的山民氏族或原生家庭，只要她们愿意。

主要是为了可以结交那些山民氏族，但送她们回家的时间肯定不是人手缺乏的现在。

作为拯救她们的回报，她们需要为安泽无偿服务至少三个月时间，后续的工作则可获得薪资。

夜色已深，弦月高悬。

在村寨事务没有完全处理完之前，安泽还不能回到领地，甚至还得从领地调派一些人手来押送山民。

除了霜狼山民被集中关押进村寨的监牢，其他妇女和儿童都回到自己的木屋休息。

安泽随意挑了间位于高地的屋子，准备冥想度过今晚。

他刚刚就地跪坐，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略显妩媚的熟悉嗓音：

“你的表现，还真是令人意外呢~~”

那是“渡鸦魔女”米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