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从小就意识到自己有过人之处。
他发现自己的伤口愈合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就能完好如初。像擦伤这种小伤,愈合的时间不会超过五秒。
原以为是受到了谐命之神的赐福。
直到一个夏夜,他觉得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天晚上,他被嗡嗡嗡的蚊子烦的睡不着觉,身上还被叮了好几个包,奇痒无比。
当时还没死的爹拿来了驱蚊的焚香,那是一种可以使蚊子晕倒而对人体无害的香味。
房间里立刻弥漫起了这种香味。
可蚊子们非但没有晕倒,反而愈战愈勇,如同战斗机一样盘旋在罗兰上空。
无奈之下,只好出动全家人手动灭蚊。
在看到一手心的蚊子尸体和自己的血时,罗兰就察觉到了异样——为什么吸了自己血的蚊子会变得如此骁勇善战,而没吸到自己血的,则全部被迷晕了?
是蚊子变异了?
还是自己的血有问题?
带着这个疑问,他找来一位志愿者鼠兄。
因为不忍心把它踩到濒死,故把它饿到濒死,并喂给了它一点自己的血液,最后在罗兰期待的目光下,鼠兄食不果腹,死了。
他不甘心,于是找来了第二位志愿者鼠兄做对照实验。
这次他稍微狠了点,从邻居家里借了只猫过来,在紧张刺激的追逐中,鼠兄被猫猫爪子抓得满身血痕,这时罗兰才出手,从猫口夺食。
把骂骂咧咧的猫猫还给邻居后,罗兰给这只伤势过重即将狗带的鼠兄再次投喂了自己的血液。
神奇的是,鼠兄的伤势就跟自己的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没一会儿便又生龙活虎。
罗兰这才知道,自己的过人之处并非来自谐命之神的祝福,而是自己本就体质特殊。
不过他本人还是将这种‘特殊’归类为神祇的赐予。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血液必定会招来他人窥觑的目光,于是早早地就跟教堂的司铎学了几句神术的咒语作为掩饰。
他也因此得以在兄妹俩穷得快要住桥洞的境况下,靠卖血换来了果脯的面包与暖和的屋子,至今没人怀疑。
时间来到中午。
兄妹两人一起料理了从市场买回来的新鲜牛肉,并饱餐了一顿。
只是罗兰总感觉卡洛儿有点心不在焉,不管是买食材的时候还是做菜的时候,于是问道:
“卡洛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哥哥听听。”
面对罗兰的发问,卡洛儿只得面带担忧地表示关心:
“……哥哥,你是不是又去那个了?家里其实没那么糟糕,我很快也能去工作了,到时候,经济一定能宽裕起来的。”
罗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傻姑娘,你还年轻,应该以学业为重,好好学点知识,长大后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或是加入教会成为一名神职,这样就是对家里最大的帮助了。”
“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刚才那个贵族夫人给了我一大笔报酬,咱们身上的债终于能还清了,甚至还有多,明晚我去跟老板说说,看能不能涨点工资,这样你就能去上学了。”
罗兰滔滔不绝地讲着未来的规划,完全没注意到妹妹的表情。
“哥哥……”卡洛儿打断了罗兰,情绪有点激动,“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我好,可我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花着你的血汗钱,就为了上学,然后换那一张所谓的文凭。”
罗兰见状,自然是知道妹妹的用心,于是放轻了语气:“如果我的辛苦能换来你今后不那么苦的人生,那我甘愿如此。”
自从父母去世,罗兰就不再将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个社会里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只能做一辈子的底层老鼠。
但妹妹还很小,他不能让可以有大好未来的妹妹有一天也来到他所在的肮脏下水道里。
就像同在酒馆里的小女郎安妮一样,工作之余还得被浑身酒气,嗜赌成性的醉汉揩油。
所以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妹妹,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那就是她能过上美好而体面的生活,仅此而已。
可他唯独忽略了卡洛儿本人的想法,这就让卡洛儿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哥你怎么总是这样!一点也不顾忌我的感受,总是理所应当地安排我的人生!”
“我怎么没顾忌你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成为我这样的渣滓,做哥哥的为妹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两人站起身,争吵的激烈程度再次升级。
“那我可以上学,但哥哥你不能再去卖血了!”
万一被坏人抓走该怎么办?没了哥哥她会崩溃的……
“开什么玩笑,只靠我那点工资也就够负担学校每天的餐饮费了。”
“那我不去上学,你就继续去卖吧!”
卡洛儿破罐子破摔,打算用这种方式让罗兰及时收手,不过很明显没用,罗兰只要心意已决,基本不会动摇:
“那我赚再多的钱还有什么用?别胡闹了卡洛儿,今年是你最后的入学期限了,听话,就当是为了我。”
罗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对妹妹大吼大叫,于是以退为进:
“卖血的事不用担心,我会用神术咒语作为掩护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人发现不是吗?这样吧,咱们做个约定。”
“约定?”
“嗯,约定。只要你一毕业,我就金盆洗手,安安分分地在酒馆里当个酒保,不再这么做了。”
想要取得被社会认可的基础文凭,需要三年时间的学习。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若是将被抓起来的小概率事件频繁放在三年的期限里,那触发的概率就会变得很大。
卡洛儿不傻,相反还格外聪明,她毅然决然地摇头拒绝了这个约定。
“我不同意!”
“卡洛儿!”罗兰啪的一拍桌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了!?”
被凶了,卡洛儿眼眶里泪水直打转。
“哥哥大笨蛋!!!最讨厌你了!”
砰!
卡洛儿快步离开,将门一摔,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两人就此不欢而散,陷入了冷战。
盯了紧闭的房门一会儿,罗兰转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他也没辙了,颇为头疼。
在十六岁之前获得的文凭,和通过成人考试获得的文凭,含金量可是天差地别的啊,她怎么就是不懂。
明明,自己只是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