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天白日

徐涛躬身道：“石城县令陈仲举勾结妖物，残害百姓，却谎称石城十年无妖患，以此邀为政绩。

草民虽贱为石城一铁匠，却难忍此等恶官胡作非为，与妖物一同残害本地百姓。

故而来此，希望朝中青天大老爷能够为民做主，剪除恶官，斩妖除魔！还石城一个朗朗青天。”

说着，师徒二人同时躬身下拜。

坐在上首的县令与令史对视一眼，这位甘泉县县令收了徐涛好处，说话间自然向着徐涛。

“在这西北边荒之地，本县距离关内已算较近，也相对更为富庶一些。

可仍旧不时有妖魔作乱，便是今日，本县唯一的药铺也出现了妖魔。

药铺学徒尽数为其所害，还包括周围的街坊邻居，幸得斩妖司武大人及时除妖，才未酿至大祸。”

令史斜着眼看了看县令，不动声色道：“县尊也觉得石城既然更靠近边荒，治安妖患应比不上你们甘泉县才对？”

县令呵呵笑道：“不敢不敢，万一是那位陈县尊手腕高明，确实治理得好呢。”

令史不置可否的饮了口茶，抬眼再度看向门口台阶处的师徒二人。

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县尊既为朝廷官员，食君之禄，行事应当正直，处处该为江山社稷考虑。

如今胡虏寇掠边关，多地又有流民造反，几乎动摇国本。

我等朝中忠直之臣，该为君上分忧，为大局着想。”

此话听来像是官样文章，可甘泉县令却极为严肃，连声应是。

燕北秋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考功司令史似乎另有所指。

甘泉县令看向台下二人，沉声说道：“你们既然检举石城县令，当知这是以民告官！

本朝虽不禁言路，可你们亦当清楚，以民告官，若无证据，则罪加一等，明白吗？”

徐涛俯身道：“草民自有证据！还请县尊允许呈上堂来！”

不多时，六头狼妖首级被县衙官差呈上堂来。

只看那面目狰狞，比起野兽大得多的狼首，任谁也不会怀疑它的真假。

县令与令史目光顿时一凝，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县衙的捕头经过检查后，啧啧称奇道：“这还真是狼妖的首级，属下可以断定，它们绝非普通的狼！

尤其这头黑狼，应该是即将化形的狼妖，啧啧，什么人斩杀的，当真了不起！”

甘泉县令神色严肃，可心底却乐开了花，暗道：“姓徐的，你这笔钱本官收得心安理得，这事情也算办得漂亮！

那石城县令一向不守官场规矩，早他娘的该下台回乡种地去了！”

口中却质疑道：“这可是六头狼妖，其中有一头还是接近化形的，徐涛，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首级？！”

在场一众差役同样十分好奇，也很期待认识这么一个好汉。

徐涛正要替自己的弟子夸功耀武人前显圣，却被考功司令史打断。

“好了，本官已经知晓。”

众人皆看向这位令史，只见他神情严肃，对甘泉县令道：“县尊，可还记得本官方才所说的，当以大局为重！”

县尊连忙道：“下官自然醒得，如今朝局艰难，自然要为君上分担的。”

令史哂笑一声，说道：“不，你根本不懂，你懂的话，就不会收他们的钱，引他们来见我，更不会让他们将这些腌臜的妖怪首级呈上来。”

众人脸色惊变，燕北秋眉头深锁，抬头看向这位考功司令史。

天日昭昭，难道这狗官在如此确凿的证据下，要为石城县令开脱？

只听令史继续道：“方才已经说过，如今朝廷内忧外患，这西北边荒之地，守军也是一退再退。

朝中奸佞言称西北边荒，土地贫瘠，无所产出，应当弃之，专守于内。

哼，此等奸佞怎知，祖宗领土应当据死以守，岂可轻弃！

今日弃十里，明日就能弃百里，如此，岂还有我大燕存身之所？”

众人皆感奇怪，这位考功司令史东拉西扯，又大义凌然，究竟想说什么玩意。

“不过那些奸佞所说，也未尝没有道理。

这西北之地太过贫瘠，产出不足，还需朝廷镇守补贴，岂能长久维持。

我等忠直清流对此亦是无可奈何，若是有名臣能够在这边荒之地，收得税赋，确保平安，便可为朝廷分忧，不至于轻弃此地。”

甘泉县令以为令史在说自己未能足额完税，惶恐道：“实在是这边荒之地太过贫瘠，百姓果腹尚且艰难，下官怜悯百姓，实难收足税额，此为下官之过，来年必改！”

令史却呵呵冷笑两声，“不错，县尊为自己名声考虑，怜悯百姓，倒也不是坏事，只是你有了好名声，可谁来为朝廷分忧呢？”

说着，他拱手朝东，“本官此番考核西北诸官政绩，所见诸官，皆如你一般，畏畏缩缩，不敢作为！

不是想要顾惜名声，就是担心民变造反，畏首畏尾！

倒是那石城县令，虽远在边荒，可十年治理，不仅没有闹出过一场民变妖乱，每年还能足额完税，为朝廷解忧！

若尔等都学他，朝廷这内忧外患之下，岂还用烦恼西北局势！

不，若尔等都学他，朝廷也就无此内忧外患的局面了。”

此时他立场明牌，众人皆怔在原地，半晌无人敢于说话。

燕北秋心中闪过强烈不忿，直起身子质疑道：“即便石城县令可以达到朝廷要求，但却是以勾连妖物残害百姓为代价，难道此罪亦可轻饶吗？”

考功司令史斜着眼，不屑的扫了眼燕北秋，冷哼一声。

“愚昧贱民，安知庙堂之上的难处。”

燕北秋挺前一步，寸步不让道：“庙堂之上有难处，难道就要百姓以命纾困？”

徐涛连忙来拉扯燕北秋，低声道：“民不与官斗，北秋，算了吧。”

令史昂首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

天下危如累卵，关键之时，苦一苦百姓又算得什么。

本官今日明摆着告诉你，石城一行，本官就算查出了什么，也仍旧要给石城县令一个上上之评，保举他成功入得府城为官。

也唯有他这样敢于任事的官员，对上能为朝廷分忧，对下可保民变不起，才是当下朝中所需的！

勾结妖物又算得什么？人无完人，只要大节不亏，岂能因些许污点，就放弃如此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