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开端

一切的开端,都是从接触到了那本书开始的。

而与那本书的相遇,则要从半年前的一个下午讲起。

东市一所普通二流大学毕业后,赵白拿着并不出色的简历,在社会上屡屡碰壁……三个月后,毫不意外地成为了一名待业青年。

对于找不到工作,他却也不是很着急,因为早在大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网站上小有名气的画手了,还和平台签了约,积累下来不少粉丝,平日里只要到时间固定更新漫画章节,就可以拿到还算可观的稿酬,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画漫画是赵白的爱好,从小学生时代一直保持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他很欣慰自己坚持了下来。但是现在这个爱好几乎成了自己的饭碗,除了平日里结算稿酬的欣喜外,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无奈。

在这样一个娱乐快餐式的时代,曾经纯粹带给自己快乐的兴趣爱好变成了金钱市场上供人消遣的廉价玩物,赵白时常反思自己人生的追求和价值到底在哪,但是没有人会给他一个称心如意的回答。

他的父亲一直想让他找到一份“公家饭”,当一名有编制的事业单位人员,体面又安稳。听说赵白没有去考,仅靠着漫画稿费生活时,赵父虽然很不理解但还是尊重了儿子的选择。

而他的母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父亲没有再娶,而是选择独自一人抚养他长大。做生意的赵父,很忙碌,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时间陪伴他,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赵白现在住的地方位于东市的一个中档小区里。在他中学生时,父亲的生意开始红火,赚了不少钱,为了儿子赵白上下学方便,便花了大价钱买了学区房。最后结果却是,赵白自己当时迷恋网络荒废了学业——把人生重要考试给考砸了。

现在没头没脑、浑浑噩噩的生活……似乎在遥远的曾经就有所暗示过,只可惜当时年幼无知,没有注意。

温水煮青蛙般乏味的日子直到那天下午便戛然结束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无尽的恐怖——来自铁窗之书的恐怖。

那一天下午,绝对是赵白的一生中最重要的节点之一,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那天下午……

赵白照常在自己卧室里的书桌上画着漫画。书桌很旧了,但质量很好,料子也不错,是实木的。

从他小学的时候这张书桌就陪伴着他了,作为一个念旧的人,这张旧书桌在他的心里的份量已经不是普通书桌可以替代的了,。所以当初父亲觉得太破旧了,提出要换一个高档次的书桌时,赵白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在桌面上,到处都是年幼时候涂涂画画的痕迹和早已褪色的漫画贴纸……这里给了他无尽的创造之泉。

赵白习惯先趴在桌面上开始手绘,再把手绘图扫描进电脑里进行修改润色。

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素描纸,随便描画了几下,却怎么都不满意。

“啊啊啊……画不下去。”

赵白把手上的画笔投进笔筒里,没了继续画下去的意思,灵感这东西向来都是没有规律的。

无聊地看向窗外:阳光明媚,蓝天如洗。

“这么好的天气,干脆出去散散心,找点灵感好了。”赵白也不想整天呆着房间里像个宅男一样。

漫不经心地散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步后,赵白才发觉自己来到了市中心。

竟然……走了这么远吗?

有些不可思议,平时从自己家到东市的市中心基本得走一个半小时,今天怎么快这么多?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但赵白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自己太久没有到外面来产生的错觉。

喧嚣的市区人来人往,灯红酒绿,很是热闹。青砖盖瓦的弄堂胡同在商业街有许多,大概故意仿古做旧来吸引游客的。卖东市特产和小吃的商贩也总是热情洋溢地招呼往来的路人,用乐呵呵的语调介绍自己商品,仿佛不知疲倦。

商业街,没什么好看的……

刚打算掉头原路返回时,他忽然感受到一道十分冰冷的视线在背后注视着自己!

谁?!

他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那道冰冷的视线凝视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他的第六感一直都很强,现在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些不妙,那么刚才的那道视线就肯定不是错觉……

赵白有些不安,抬起腿就想往回走,突然间心脏处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闷慌,一个重心不稳,就重重跌倒在了地上,摔得赵白两眼直冒金星。

等到睁开眼,却发现周围是一片漆黑和寂静:热闹喧嚣的商业街不见了!

这是,什么情况?

赵白觉得自己肯定是摔懵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可是无论揉了多少次,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死寂般的漆黑,没有丝毫变化的意思。

好不容易站起,还没缓过神,黑暗中一束暖黄色的光冷不丁地射来,明晃晃的光束地将赵白从照上到下,像照x光片……最后停在他面前不动了。

神使鬼差地,他往前踏了一步,直接走近了光圈里。

暖黄色的光圈不断向前方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让赵白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光停下了,在一扇红色紧闭的铁门前。

这竟然是一座房子!?通体漆黑,偌大的外墙没有一个窗户和缝隙,除了那扇暗红色的大门,整座房子都与周围的黑暗融合地十分完美,以至于让他刚刚误以为眼前的只有铁门。

现在,这束光停在这里,很明显是等着赵白去开门。

他没有动。

在这种情况下,敌不动我就不动,不冒险去开那个奇怪的门才是明智的选择。

像是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似的,“吱呀~”一声,如枯树枝划过地面很突兀地响起——暗红色的铁门自动打开了!

门口内黑洞洞的,没有开灯,在这种独自一人的氛围下显得非常诡异,似乎只要有人走进去,下一秒就会从门里伸出一只长且惨白的鬼手。

一瞬间,各种恐怖片的镜头,像潮水般不断地涌进赵白脑海里,毕竟未知的恐惧往往是最为磨人的。

还是往回走吧,如果进了铁门……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尽管回头的路漆黑一片,赵白也不想被一束莫名其妙的光,牵着走进那扇诡异的房子里。只是他还没走多久,前面就刮起了风,好像风里还夹着什么碎小的东西飞了过来。

风越来越大,太不正常了,他被吹得睁不开眼,那些碎小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擦着他的脸庞和手臂快速朝他身后飘去。

很清凉,有点像雪的感觉,但是太黑了,他看不见这些碎小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温度骤降。

这阵风……简直可以用妖风来形容!

赵白努力支撑着身子,却也还是止不住发抖地往后退,要知道现在可是大热天啊!而且要是再这么退下去……后面就是那扇暗红色的打开的铁门了!

如果进去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脚下积累了不少那些碎小的东西,有点滑滑的,减少了鞋底和地面的摩擦,保持住现在的站姿都有些吃力,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风慢慢推着往后走。

很快就退到了原来的位置,因为赵白感受到了那束光的温度——暖的,就像它暖黄的色调。

但是,转过身来,直面那束光,他却只感到无尽的毛骨悚然。他的大脑敏锐地察觉到了恐惧,发出让他忍不住想立刻逃走的指令,但前方就像有股魔力般,召唤着他往前走。

身体违背了大脑意志和动物本能的趋利避害行为。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眼前的光圈,身后的大风,赵白心里十分清楚:这是想退也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身体完全穿过暗红色的铁门,双脚踏入房子的一瞬间,身后大风和不断飘着的细碎的东西就像陷入了某种狂躁状态:风划过传来刺耳尖利的呼啸声,清凉细碎的东西井喷似的涌了过来——背后,铁门缓缓地自动关闭了。

接着,原本漆黑一片的房子突然亮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把赵白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反应过来,强迫自己冷静后,心里的不安立刻减少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

默念三遍后,赵白终于做好了心里建设,大步向前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宽敞明亮的大厅。地面由厚实的红木地板铺设,天花板上吊着亮晶晶的灯笼,大厅右侧复古式的红木旋转楼梯隐约通向二楼,而摆在面前的则是一排排空荡荡的黑色铁架子,还有一些类似碎纸条的东西落在上面。

伸手去摸了一下,触感冰凉柔滑,不像纸,倒像之前夹在风里的那些碎小的东西。

难道它们是纸条?

赵白疑惑地又摸了一下,实在搞不清楚这种东西的材质。

只见刚刚被他触碰到的纸条,在铁架子上缓缓飘起,飘向他的眉心,然后就悬浮在空中不动了。

接着,他的脑海中莫名冒出来一组数字——1008。

而面前的铁架子上则凭空出现了一本书。

那原先悬浮在空中的纸条,就像有了意识般,开始缓缓向那本书靠近……最终飘落在封面处。

赵白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铁架子上有着黑色的纹路。那纹路混乱不堪,和阿拉伯数字十分相似,而且自己之前因为触摸纸条碰到的位置,也有一组扭曲的数字,赫然就是“1008”!

一股阴谋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某种无法用常识解释的圈套之中了,但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

赵白看向了铁架子,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面前的都是书架了。

难道……有这么多的书吗?!

赵白没有深究下去,因为面前的东西更不可思议。

只见那张空白的纸条,逐渐浮现了咖啡色的三行字迹。

“读者1008号,欢迎来到铁窗之书东市书屋。请自行领取和阅读你的铁窗之书,并完成相应的纸条任务。预祝阅读愉快。”

赵白轻轻读出纸条上的内容,嘴角微颤,差点给气笑了。

什么,铁窗之书?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还“阅读愉快”?莫名其妙到这里来,毛线个愉快啊……

虽然心里很不满,但赵白还是乖乖听从了,他把书从书架上拿起,看了看。

黑色的封皮,米白色的内页。

什么啊,不就是很普通一本书吗……

嗯?怎么回事,后面翻不动?

能看的只有只有前两页。

第一页只有数字“1008”

第二页有一句矛盾的话:“找到钥匙,避开钥匙。”

他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看来……这事没那么简单啊。

“你……是新来的读者吧?”

赵白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旋转楼梯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标致女子。

“你…你是人是鬼?”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心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了,赵白就是这样。

“我和你一样,当然是人。看——”白裙女子抬起手,轻轻挥了挥拿手里的书说:“我也有一本。你……是刚刚才到这里拿到铁窗之书的吗?”

“嗯,不久前我还在逛街,摔了一跤,一转眼就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来了……还有这本奇怪的书!”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可以交谈的人,赵白激动地开始朝她抱怨起来。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读者,我就带你去见见我们东市书屋的书侍者吧,他就在二楼。”

“书,书侍者?”

“对,像我们都是普通读者,但他是我们推举出来的,为了区分就换了个称呼,这个倒不必很在意。目前,我们东市的读者加上你一共有57人,我们有一个群,你应该也在里面了。”白裙女子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淡淡说了一句,“看看你的手机。”

赵白不相信,“怎么可能?!”

打开手机,聊天通讯录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陌生群聊——“铁窗之书读者群”。

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赵白顿时火冒三丈:“什么东西,在搞什么啊,你们是不是真人秀节目组,怕不是在整蛊我!”

那白裙女子面色很沉静,只是声音有些激动:“我倒希望是这样呢!被书屋选为读者的几乎都是这样……没有办法,拥有了铁窗之书,你们之间的羁绊就形成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说到这里,那女子的表情变得很痛苦。

“还有,别想着从这里逃出去,或者想把书毁掉放弃读者身份……这是不可能的。要是这样就可以轻易拔除羁绊……你觉得群聊里为什么还会有人在呢?”

赵白见心中所想被直接说出,顿时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这本被称之“铁窗之书”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作为人类的一般认知太多了,尽管心里对那个白裙女子的话不置可否,但今天下午遇到的事情却是真真实实的诡异和古怪。

人,居然反过来被一本书选择?

“照你这么说,是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处境了?那我想问……纸条任务和钥匙是什么?还有,为什么……选择了我们……?”

白裙女子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两个个月前我也和现在的你一样,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书屋……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原因。至于纸条任务和钥匙——它们非常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关乎我们的性命!哎……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先过来吧,上楼,拿着你的书。我带你去见书侍者,他会详细和你说的。”

赵白心中大震,这是什么意思?

关乎我的……性命吗?

事已至此,赵白也没有再犹豫了,他快步走到旋转楼梯处,看见白裙女子还在等他,就加快上楼的脚步,因为他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个所谓的书侍者,也许,那个人会给他一个答案。

复古式的红木楼梯,精致华丽,每一层阶梯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随着脚步的加快,落在红木楼梯上的脚步声显得急切而沉重,在宽敞的大厅里反复回荡。

看着目前距离二楼越来越近,赵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感觉就像心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

就快到了……

终于,走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