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城门

越无秋故意说得大声了些，让羽林军都听得清。

羽林军都是勋贵子弟，读过些书，听完也差不多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们大半夜跑来皇城，早已是困乏难支，不过是幻想想着明天能拿到什么赏才苦苦撑着。

现在告诉他们，其他禁军早收到消息不用来，他们来了还要被罚，谁能受得了。

带头军官一寻思，闹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其他禁军，本以为只是想让他们羽林军先死几个，想不到是想借这个机会惩治羽林军。

这羽林军在长孙直手上是没出路了，可他不能没出路，他还有一家老小。

长孙直就在前面，这么放人过去是一定要挨罚的。

这地仙又不愿绕路，这可怎么办呢？

军官正是两难之际，却看见越无秋在身上翻着什么，难道是在翻法宝？不会要硬闯吧？

他看了看身后的弟兄，羽林军都是从低品武官子孙中挑选的，实力自然比普通军伍中人要高，但打神仙还是算了。

他缓步后退，将副将护至身前，副将见此情形，也不愿往前，两人你推我我推你，感情非常深厚。

越无秋找了半天，总算是掏出了一个盒子，见那军官正和副将玩耍，也不多说，招呼着两人过来。

那两人还不愿过去，耐不住越无秋太过热情，畏畏缩缩靠了过去。

“你们猜头儿能顶几招？”

“能顶几招？能剩几两！你没看见前半夜差点把整个大殿都掀了，神仙就是神仙，能拆还能复原，哪是我们能拦的，怎么可能不放他们过去！”

“行了行了，头儿死了上面肯定要来选继任的，你们这次都支持我，下次我全力支持你们！”

听着身后那些忠义之士的话，军官和副将心里更难过了，还没等越无秋开口，就跪在地上，磕头道：

“仙人，我们真的是奉长孙将军的令行事，就这么放您过去，是要挨一百军棍的，这小官恐怕也要被撤，请仙人可怜可怜，绕路吧。”

越无秋犹豫之间，蹲了下来，在他们面前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三颗充溢着灵气的丹药，直晃得两人睁不开眼。

“我知道你们难做，但是我们地仙有规矩，从不绕路，我也很无奈。

“这样，我这三颗仙丹，送予你二人，一人一颗吃下去，保准能抗住一百军棍，剩下一颗拿去卖，起码能抵些钱。”

越无秋心里有些担忧，这丹药是他自己练出来的，方子的确是地仙的，但他吃了一点效果没有，平日里收在身上就拿来健胃开脾用用。

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这两个。

军官和副将两人对视两秒，早听说地仙不欺压百姓，看来是真的。

那？

两人同时上手，一人抢住了盒子的一角。

“我是校尉，你一个副将，和我争什么争？我命令你放手！”

“见者有份，到时候挨罚我不一样要被打。”

越无秋见他二人争抢起来，终于也安稳了些，说道：“那我走了啊？”

“神仙请。”那二人哪有时间行礼，只说了一句。

“不拦了吧。”越无秋又回头淡淡一句，朝着外城走去。

“不敢不敢，就算拦我们也拦不住神仙。”

军官还让手下的羽林军都转过身去，不准再看一眼。

直到两人走远，身旁小弟才凑过去：

“头儿，就这么放过去了，长孙大人那里？”

校尉冯应刚吃下丹药，顿觉全身肿胀，有使不出的力气，拿头去撞城墙，大声道：

“还长孙大人呢，我们羽林军跟着长孙家这两年日子多难过，你心里没数吗？

“你看看，这才是大家的出路。”

冯应挥拳砸向城墙，那施了阵法的坚固城墙，此刻却被砸了个窟窿出来。

这是在向他们警告，也是告诉他们，不远的，才是真老爷。

“可长孙大人那里，总得有个交代啊。”

“赤鹰取来，寄个信去就是了，和长孙大人提一句，让大人在搞清楚情况之后再出手，千万别再猜陛下的心思了，他没这个本事。”

“写好了。”手下写的很快，正要绑到鹰脚上，被军官拦了下来。

“你怎么把后两句也写上去了？”

“不是头儿你让写的吗？”

赤鹰刚刚起飞，就被人打了下来。

可怜长孙直还守在南门口，傻傻不知。

“你刚才的意思是，今晚是个圈套，是吗？”

清水谣虽然脑子有点轴，转不过弯，但并不傻，很快也理解了越无秋的话。

“不然为什么我们在后宫待了那么久，还没人来抓呢。”越无秋仍是平静模样。

“那你也是圈套吗？”清水谣语气也很平静。

“等你出了城，可以这么觉得。”

“我问，是不是？”清水谣声音顿时颤抖，回想两人的相遇，确实太蹊跷了些。

或许，就是越无秋带着她们走进了圈套。

现在，也是为了完成女帝的任务放她走。

想到此处，不免得心里一阵难受，有一种被朋友背叛的感觉。

越无秋也懒得回答这种问题，冷冷道：

“你有没有想过，在皇宫里刺杀皇帝，本就是错的。”

“可是今晚禁军少啊！”清水谣试图辩解，声音都大了些。

“你为什么喜欢钻牛角尖呢，你把禁军少和圈套联系起来看看。”越无秋只得慢慢诱导她推出结果，颇有种教小孩子的无奈感。

清水谣凝思片刻，嘴里不住的呢喃着，随后突然恍然大悟：

“女帝是故意引我们进来的，这次刺杀就是圈套。”

“真棒！”越无秋棒读着，其实她们在到了外城门时，看见只有几十个禁军看守，就该发现了。

只能说宁王那边，都是一群傻子才会去依附他，宁王和女帝根本是没法比的。

当然，也有像清水谣这样被女帝灭了满门的可怜人，一心复仇。

“我也觉得，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女帝会知道我们要来刺杀她呢？”清水谣疑惑道。

有没有可能，宁王那里都已经渗透成筛子了，还有什么女帝能不知道的。

这次女帝是打算玩玩宁王，顺便提醒一下长孙直。

否则，怎么可能会让没有调令的羽林军直接进了皇城。

越无秋忍住了，只装作不知。

接下来的话，还是让方萤微去说吧，否则以方萤微怀疑一切的性格。

要是清水谣说出来的话和她想的一样，她就该质疑清水谣是不是女帝的人了。

沿着外城的廊道向前走去，往日这里起码会有十几队人来回巡逻，但今天却出奇安静。

两边的城墙高不见顶，挤出一条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石道，直通向皇城南大门。

清水谣在后面思索着什么，像是七窍通了六窍，就剩最后一点，不想出来又特别难受。

过了廊道，视野立马开阔起来。

到这里，才算是真正到了外城。

外城驻防有北禁军的羽林军，南禁军的监门卫，两大禁军兵营和衙门一左一右，其余禁军大多不负责防务之事。

不过从外城一路暗杀进内城还不被人知晓，几乎不可能。

女帝用联合抓捕的名义，把监门卫都叫出了京城，这才有了昨晚的空档期。

原本只是虚晃，不过出城那些禁军以为是出去游玩，一点纪律性没有，反被方萤微抓住落单，死了不少人。

现在焦头烂额的，恐怕不只是羽林军了。

清水谣又扯了扯越无秋的衣襟，是在提醒他周边这些扫大街的，不是普通人吧。

不过越无秋也很清楚，这大概是大聪明长孙直想出的计策，让羽林军假扮成下仆，以免被发现。

可羽林军又没接受过专业训练，你见过哪个扫大街的一直盯着过路人看的，根本就不扫地。

连清水谣都感觉出不对劲了。

只能说有点脑子但不多。

“你记着，一会到门口，他们是有准备的，别想着混出去，也不要恋战。”越无秋见离城门只剩一百步的距离，开口道。

“那你呢？”清水谣自然不害怕，就是重伤，也还是有把握能冲出去。

“我肯定找个地方躲起来啊。

“差不多了，走吧。”越无秋放慢了脚步，没有看见长孙直，恐怕是躲在周围。

清水谣一阵沉默。

【来自清水谣的悲伤情绪值+200】

“就此别过，女侠。”越无秋站在岔路口，打算在此分别。

再往前恐怕自己会被卷入战场，到时候不好脱身。

见清水谣迟迟没有反应，越无秋有些奇怪，回头道：

“赶紧走啊，站长了时间他们会更警觉的。”

只见清水谣靠了过来，就差贴在一起，越无秋都能感觉到柔软。

她将手伸进怀里，丝毫不避讳。

临走了还发什么福利？

清水谣把一本书塞到越无秋怀里，随后说道：

“我叫清水谣，你呢？”

这时越无秋才想起忘了说自己的名字，说道：“越无秋。”

“我们还会见面吗？”清水谣心底里认为是越无秋救了她。

如果当时不是想着要救下越无秋的话，她应该不会逃走。

或许也死在了御书房前了吧。

现在再想想，其实就算当时她不救，越无秋也不会有事。

反倒是自己要死在那里。

“春暖花开日。”越无秋略思片刻，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