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来迟

午饭过后，陈志带着张胜来到南衙大堂。

他走到正上方的主位坐下。

他的侧后方，右边站着张胜，左边摆着计时的漏刻。

南衙总共有十八名捕头，陆陆续续的有捕头进入到大堂中。

看到上首坐着的陈志，众捕头俱是心中一凛。

上前与陈志拱手行礼，然后按照各自的排位，在大堂两边坐下。

一众捕头一改往日议事的懒散，全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四面透风的衙门里。

今天上午，何华强等五名捕头绕过总捕头，直接将例银上缴府衙。

这事没多久，南衙的捕头们，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都知道陈志这时候召唤众人来大堂议事，究竟是为了何事。

但谁也猜不透，陈志究竟会如何处理此事。

虽然陈志一贯表现得很强势，但最近的传言众捕头也都听说过。

大多数捕头还是觉得，此时陈志还是会选择忍让一步。

可既然选择忍让，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冷淡处理？

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更丢面子，还是说，陈志知道大势已去，想要当众服软，换得周都尉的谅解？

众捕头一边猜测，一边暗中观察陈志，想要从他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但陈志坐在上首，目视前方，表情平淡。

有些捕头平常只是摄于陈志威名，对其并不服气。

见到他此时神情，心中不禁冷笑。

你就继续装吧，谁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以为这样能吓到谁。

也有捕头觉得陈志似乎成竹在胸，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胜只是一名捕快，没有资格在大堂里落坐，此时站在陈志侧后方。

他将一众捕头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有些莫名的快感。

在场中，除了陈总捕本人，也就只有他，最清楚陈总捕心思。

只是转念想到陈总捕以后可能面临的处境，他心中又有些忐忑。

就在众人暗自猜测中，时间缓缓过去，已经到了未时二刻。

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南衙十八名捕头已经到十二名，还余下六个空位。

这些空位分别属于何华强等五人，以及管理南城门的捕头于中彬。

于中彬管理的南城门距离南衙最远。

而且最近城外流民情况越来越多，他经常去城外办事，万一时间到了没赶回来，也算情有可原。

但何华强五人管理的区域，距离南衙可不远。

他们这是要与陈总捕撕破脸了？

众人不由悄悄看向陈志，想看他是怎么想的。

只可惜，陈志此时反而干脆闭目靠坐椅上，像是睡着了。

噔噔噔噔……

大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捕头立刻将目光转向门口。

“啊，你们干嘛都盯着我老于？现在还没到未时三刻吧？”

于中彬急匆匆地踏进南衙大堂大门，就看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

大堂中的气氛，有种诡异的安静。

于中彬悄悄地收回踏入大堂门槛的右脚，悄声问守门的差役。

“我还没迟到吧？”

那差役也感受到了大堂内的肃静气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闻言只是不停的摇头。

“没迟到就好。”

于中彬悄悄地松了口气，走进大堂，对着陈志躬身抱拳，恭敬地道：“卑职来晚了，请大人恕罪。”

陈志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时间还没过，坐吧。”

“谢大人。”

于中彬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今天一早就出了城。

听到张胜派人来传的消息后，他一路骑快马狂奔，才堪堪按时赶到，所以并未听说上午南衙发生的事情。

“老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气氛怪怪的？”

于中彬悄声问旁边相熟的捕头。

“莫言。”

老徐小声说道，却也用眼神给他指了个方向。

大堂里空了几个位置那么显眼，于中彬自然看到了。

但他初时没在意，毕竟捕头也时有出公差，赶不回衙门告假也正常。

但大堂的古怪气氛，再加上老徐给他的眼神，作为一名衙门里的老人，他立刻反应过来。

事情恐怕就出在那没到的五人身上。

知道了事情原因不在自己身上，于中彬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言，与其他捕头一样，开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随着漏刻里的箭头渐渐上升，越来越接近未时三刻的标记。

一众捕头们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要不看漏刻里箭头的位置，要不就看向门外，倾听有没有脚步声。

再就是暗中观察陈志的表情。

不过陈志自从于中彬进来后，就又微闭双目，似在休憩。

终于，漏刻里的箭头到了未时三刻的位置。

而何华强五人，依旧一人也未赶来。

张胜一直关注着漏刻，他弯下腰，凑陈志耳边小声道：“大人，未时三刻到了。”

陈志闻言睁开眼睛，缓缓扫视着大堂中的众捕头。

当他的目光经过那几张空着座椅时，也没有丝毫变化。

扫视完一圈之后，陈志淡淡地道：“今天本官叫诸位前来，便是为调整南衙诸捕头掌管的区域。”

“调整掌管的区域？”

一众捕头面面相觑，他们以为陈志会说例银的事，却没想到是调整他们掌管的区域。

特别是何华强五人没有到，陈志竟然提都没有提。

这让他们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但一转念，众捕头便发现，似乎对他们来说，调整掌管区域比什么例银的事重要的多。

毕竟上午例银的事，他们最多也就看看热闹，而调整捕头的掌管区域，却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

陈志却没管众捕头的想法，继续道：“首先……”

嗒嗒嗒嗒……

就在此时，随着大堂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五名穿着蓝色捕头服的汉子不紧不慢地走进大堂。

五人走到大堂中央，对着上首的陈志略一拱手。

为首的那人微笑着道：“因为漏刻时有误差，我等五人竟然来晚了，还请大人莫见怪。”

此为首之人正是何华强，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余岁，面若冠玉，笑起来时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陈志的话被打断，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看了眼旁边的漏刻，淡淡地道：“你等五人议事迟到，三十杖暂且记下，你等先于一旁坐下议事。”

堂中五人中，其他四人闻言脸色一变。

唯有何华强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道：“陈总捕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在下等人明明是因为漏刻原因才迟到，大人又何必记下我等的杖刑。而且……”

他看了堂上的漏刻一眼，又道：“我等的漏刻乃是周都尉所赠，恐怕比陈总捕堂上这座还要精确。

“或许，我等并未迟到，而是陈总捕漏刻的时辰早了。”

此言一出，堂中坐着的一众捕头齐齐看向陈志。

何华强这是公然拿周都尉来压陈总捕啊。

陈总捕又会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