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和小夭回到小夭所住的旅店,这个旅店虽小,却坐落在小镇东面,是进入镇子的必经之路。刚一进门,便遇到了一个男子,他穿着朴素,面容憔悴,却正是监察司派来监视小夭的人。他居然还没走,这令玱玹和小夭都感到意外。
玱玹立刻上前一步,将小夭护在身后,目光如炬,警惕地盯着这个男子。小夭轻轻安抚住玱玹,她知道哥哥的担忧,但同时也明白,这个男子的出现,或许并非偶然。
她带着两人回到自己的客房,关好房门,这才转身面对这个冒然现身的监视者。从他们还不记事的时候起,他们应该就一直置身在无数监视者的目光下。
后来离开京城,小夭孤零零一个人住进了宜阳城里的郡主府。她的生活更是笼罩在一层不为人知的阴影下。京城监察司派来的人,他们如同夜色中的潜行者,无声无息地编织着一张张监视的网。小夭虽然依然年幼,却已能感受到那些无形的目光,它们无时无刻不在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独居的小夭,因为监察司的存在而变得异常孤独。她渴望和人说话,渴望与人亲近,但身边的所有人都惧怕被怀疑成太子余党而疏远她。小夭不想他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在这些密使的监视下,选择将自己的心门关闭。不再试图和府中的人建立联系。
后来她渐渐长大,就经常出府游历宜阳郡各地。穿行在一个个陌生的城镇,和不想干的路人谈话交流。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挑战这个无情的规则。有一次她故意躲藏,试图逼迫监察自己的人露出行迹,只为了那短暂的关注和陪伴。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身量不高,其貌不扬,却给小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一个非常慈爱的人,有着自己的家庭和牵挂。他教授小夭如何在荒野找到合适的夜宿地点。怎么识别哪些是可以使用的野菜野果。怎样生火,怎样辨别方向。
有一天,小夭终于按照他教授的知识,花了快两个时辰从找寻住处,到采摘野菜野果,到生火做饭。
夜里,坐在火堆旁,大叔吃着勉勉强强可以下口的饭菜,夸赞小夭的好手艺。那天,小夭知道了,他家中有贤惠的妻子,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大的是姐姐比小夭小上几岁,小的是弟弟,还不到三岁。
那时小夭难得的快乐时光。
但是,当暗中监察的密使发现了小夭和大叔之间的亲善后,一切都变了。大叔被调离,小夭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任性是否给那个家庭带来了灾难。从那时起,小夭变得更加沉默,她不再与监察者交流,甚至不再看他们一眼。她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她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情感,学会在这个充满监视的世界中生存。
如今,监禁解除,小夭以为一切都将结束。无声的告别就是她和这些监察者最好的结局,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监察者居然等在这里,没有回京复命。
她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再次涌上心头。玱玹,也同样感到困惑。他审视着这个男子,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男子感受到了玱玹的目光,他知道自己必须坦白。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小人冯平,蜀郡人。四年前加入监察司。一年多前奉命来到小郡主身边监视。七日前,小人就接到了解除监视小郡主的命令,可是小人实在不敢回京。陛下因为豫章王的崩逝迁怒监察司,下旨严令几位司使肃清司内中可疑人员。但如今,京城的局势已经变得混乱,监察司内部的争斗也愈发激烈。小人的家人,因为小人的身份,已经遭受了牵连。小人无路可走,只能乞求小郡主和殿下的收留。”
小夭和玱玹听着冯平的话,心中无限震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京城的局势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玱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冯平,事至如今,本王相信你不敢欺瞒我们。我们如今方才蒙恩获释,本身还在险地。又如何谈得上有能力收留你?你要知道,这对你对我们,无疑都是一个巨大的冒险。你回京虽有风险,但只要做到不牵涉各方利益,就还能好端端在监察司当值。倘若此刻选择投到我的门下,就永远成了故太子余党,再也没有机会脱身。你可是真正想清楚了?”
冯平他再次叩头,声音坚定:“小人想清楚了。小人之所以选择监察司,也是为了家中生计。可这些年来窥探监视,所行一直都是违背自己内心的选择。小人还在家中时,常常听老人提起先太子的仁善宽厚。叹息说若如今太子殿下安坐东宫,怎会生出如今这些祸事!殿下您乃是先太子独子,如想来必定能够继承父亲遗志。小人从此必定诚心辅佐殿下,效犬马之劳!”
玱玹和小夭相视一眼,没想到如今还有人想起太子元缙。
玱玹起身扶起冯平,有些哽咽道:“快起来吧!没想到十年后还有人怀念先父的恩德。。我不能立刻答应你,此刻就将你视作心腹肱骨。但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暂时跟随我们。你的去留,将取决于你的表现。”
冯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的抉择虽然冒险,但至少眼前这位殿下给了他一线希望。他再次坚定表达自己的决心,“小人冯平,谢过殿下恩典,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玱玹鼓励的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店外等候叔祖即将到来的车驾。
望着冯平离开的背影,玱玹目光中透露出审视和探察。他知道人心难测,但同样,忠诚与信任也是最宝贵的财富。他转头看向小夭,寻求她的意见。
小夭同样在关注着冯平,眼中也有着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冯平的处境,也理解他的选择。“哥哥,既然你已决定,我们便给他这个机会。你和外翁两人闭塞府中多年,我又大都在民间游历,不论是朝中还是宫中,我们都离开的太久了。老桑和钧亦,自然胜出此人良多。但若论如今对京中的熟悉,对消息的探察,还是此人为优。不妨就让他跟着钧亦,或可弥补两人的缺漏。”
玱玹点点头,同意小夭的意见。只等老桑和钧亦一到,就去处置此事。
忽然听得外面的车马嘈杂,人声鼎沸。玱玹和小夭,赶紧出门,定是宜阳王崇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