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穷途末路（已内签）

“瘸子，都已经两天了，你家儿子要是还没醒，你就自己去耕地。今年你家地里要是少了一粒应缴的粮，以后再也别想在老爷家种地！”

“管家您放心，我明天把我儿子安顿好，就去地里。”

“最好快点，耽搁了老爷的收成，饶不了你。”

“好好好，多谢管家。”

重重的摔门声，让单薄的木门吱哇乱叫。

随后，一阵哀愁的叹息，在方衍的耳边响起。

‘我真的穿越了……’

直到现在，方衍才有些愣神的从床上慢慢拾起身子，看着小屋内破烂的木桌边，一个皮肤蜡黄的中年妇女与一个骨瘦如柴的女童。

逃避了半个时辰，这下方衍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两人便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与亲妹妹了。

妖武乱世，大虞王朝秩序崩坏，朝野卖官鬻爵，官府贪墨成风，地主成为所有农户土地的实际控制者。

这是方衍从原主记忆中，提纯出来的自己所处时代的最简单的信息。

而原主，作为一个普通农户的儿子，从出生到现在，自打能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为地主老爷们辛苦种了十多年的地。

结果三年前原主亲爹被妖物袭击身亡，家里就只剩下了他和母亲、妹妹，家庭的重担一下扛到了他的肩上。

只是前两天原主饿得不行，半夜去山上摘野核桃打牙祭，不料下树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踩空摔了脑袋，这才让现在方衍有机穿越而来。

“哥，你醒了！”

夜晚，暗沉沉的屋内，仅仅靠着一盏缭绕着黑烟的豆大烛光照明，这还是母女为了方便照顾方衍亲自点的灯。

方花花穿着一件极其不合身的补丁衣服，从凳子上坐起来，急忙跑到方衍床前。

方衍看得清楚，自己这个妹妹已经是瘦弱的不成人样，稀疏的头发，皮下根本看不见血肉，就像是一架骷髅套了一层皮一样，让他心生浓浓悲悯。

吃人的时代！

方徐氏此刻也是站起身来，明明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粗糙与皱纹密布的眼角旁，浑浊眼球这会微微充满了一丝惊喜。

这个世界，男人就是家里唯一的靠山！

她一瘸一拐的走到厨房，赶紧为方衍端来一碗麦饭与一盘黑不溜秋的野菜，端到方衍跟前。

“儿啊，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赶紧吃饭，养好身体。”

方衍的身体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会确实腹中饿的难受。

只是一旁的方花花看着方徐氏手中这碗冒着热气的麦饭，喉头下意识的耸动，肚子里传来一声肠胃发出的哀嚎。

方衍下意识的心痛，但他很快发现了问题：

“娘，咱家哪里来的这么多粮做麦饭？”

“你不管，赶紧吃，吃完明天快去地里干活，再有半个月就收麦了，不能再耽搁了。”说罢，方徐氏低沉着神色，干瘪的嘴唇自责道：“要不是我的腿不听使唤，你就在家好好躺着休息了。”

“哥，你快吃吧，等收麦了给王员外缴了地租，咱家就有剩下的吃的了。”方花花很懂事的对着方衍说。

方衍心中无比苦涩。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今年烈日当空，自己所处的淳德县这块地方，已经大旱一月，再加上之前受了蝗灾，今年哪里来的什么收成？

农户们辛辛苦苦种田，收成好的时候，亩产三石小麦，地主要收一石半的地租，今年到处遭灾，收成不好，亩产能有一石，地主依旧要收一石半的地租。

这些地，千百年前本就是农户自己的，只是这种靠天吃饭的日子，一旦有了什么变故，农户们就不得不将自己的土地卖给地主大户换一些口粮，最后成为地主的佃户。

毕竟只是给朝廷交税转变成了给地主交税。

但如果农户在地主家有欠租拖租的，以后再也别想在地主家里的田里种地，一家人都得饿死。

方衍下床，端起方徐氏手里的麦饭和野菜，对着她和方花花说：

“娘，小妹，一块来吃吧，这一碗干饭兑水能够三个人吃的。”

如果是原主，这会可能已经大口吃完了。

毕竟农户家里的女性天生就是为男性服务的这句话，一直默认的刻在每一个庄稼汉的脑子里。

他们不管家里的女人饿不饿，只顾着自己吃饱，好有力气去地里干活。

女人们也都默许如此，她们少吃一点，家里的男人就都吃一点，能多出一把力气。

只是方衍不忍心看到两个瘦骨嶙峋的母女干看着自己吃饭，这在他的心底极其过意不去。

更何况她们还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和妹妹。

方衍这个一家之主发话了，方徐氏与方花花只能听话照做。

看着方徐氏笨拙的走去灶房掺水，方衍将方花花拉住，看着自己这个可怜妹妹的眼睛，神情有些严肃的问：

“花花，你实话给哥说，咱家哪里来的粮食做麦饭的？”

方花花看着方衍这种表情，有些紧张，然后说出实情：“哥，这些是隔壁村孟虎家给的粮食。”

“孟虎家？”

方衍眼神微眯。

根据记忆，他自然是知道隔壁村孟虎家是什么水分——一个家里颇有余粮的小地主。

这些年，很多吃不起饭的庄稼人，卖了自己的女儿给孟虎当小妾换粮食。

只是这群进了孟家的女人，进去之后就再没有消息，只是一些农户半夜路过孟家的时候，听里面惨叫声不断。

“娘把你卖给孟家了？”方衍心一凉。

方花花赶紧摇了摇头安慰道，“哥，我只是过去给孟员外的小儿子当童养媳，没事的。哥，我过去还能吃饱饭，咱们家也能少我一张嘴，你和娘就能活下去了。”

方衍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懂事到了极点妹妹，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只是如今，他又有什么办法？

这世道，为了生存，哪来的什么秩序法律可言？

忽然间，他听到脑海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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