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大,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隔音层,朦朦胧胧,又如同在梦境中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可能是眼前的小月儿叫出。
钟余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甩了甩脑袋再次聆听,没有任何发现。
“大哥哥,你怎么了?”小月儿发现钟余神色不对,皱着小眉头担心问道。
金老也是有些忧虑的看着钟余,怀疑对方是否是在前几天斗邪祟的时候受了伤,还没恢复。
摇了摇头,钟余放下疑惑,认为自己幻听了。
又聊了一会,钟余了解了爷孙俩的困境,小丫头的童年真的很惨,小小年纪要为生机发愁,很懂事与勤劳。
风宁雪也在期间回来了,给爷孙二人分别购买了三套内衣与外衣,质感还算不错,赶得上自己穿的那种。
见此金老与小月儿又是百般拒绝,虽然小月儿看着适合自己的精致小衣服很是渴望,但心中的良善与爷爷告诫自己不能随便拿别人好处的原则,让她坚定的拒绝。
最终,还是钟余将衣裳全都塞到了金老怀里,说什么也要送出,金老拗不过,也只能收下。
送走爷孙俩后,钟余回到内堂,摩挲手里一颗半指大小,微微泛着莹莹黄光的鹅卵石,温和笑着。
这是小月儿临走时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出的“宝贝”,当时送给了钟余,还很舍不得地一步三回头。
但当钟余要将她的“宝贝”归还时,那小丫头却连连摆手,说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这小丫头,还真是比我那侄女懂事多了,若是我有这样的女儿……”
想到这里,钟余摇头失笑,自己的亲事都还八字无一撇,真是想太多。
噼啪!
地上的鱼篓中,那条肥肚子鲫鱼还在不断扑腾个没完,阿猬好奇地扒着鱼篓,两颗黑豆子眼睛隔着缝隙观察满身都是鳞片的鲫鱼。
风宁雪也是蹲在地上,不时伸出手指捅一下肥鲫,觉得很是好玩。
收起鹅卵石,钟余将鱼篓连同阿猬一起提溜上来,引得阿猬皱起了小鼻子,发现钟余性子并不凶恶之后,它也不在那么小心翼翼了。
这条鱼既然有这么奇异,钟余反倒是没有吃它的想法。
捞出肥鲫鱼,钟余一把就将之扔到了内堂院子的小池塘里,溅起水花。
这个时候陈贵林也回来了,带回了一个消息。
“这段时间里林苍云以及手底下的那些人倒是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之前那个被林思语给打伤,最后被一个神秘男子救下来,甚至还惊动了林苍云亲自赔偿一千两的男孩,在被医治好之后,过了两天便出意外去世了。”
这件事也与林苍云有关,所以陈贵林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一起禀报给了钟余。
“死因是什么?”钟余声音冷了下来,这事有很大可能是林苍云,或者是林思语干的。
“好像是跟同伴玩耍的时候掉进了运河里,淹死的。”陈贵林挠头,有些脸面地说道:“这孩子还真是倒霉,听说当时正在玩躲猫猫,跑到了城中那一段两岸用来囤积粮食的大片区域,那里也就几个守卫在巡逻,等发现那孩子,他已经泡发了,漂浮在岸上。”
“尸体埋了吗?”钟余了解这边的习俗,不到十岁的孩子去世,是不会进行守灵以及各种丧葬事宜的,会直接找个地方埋了。
陈贵林摇头,“还没有,现在在临门坊殓房里。”
“跟我去看看。”钟余起身,带着陈贵林以及两个司隶,在巡检司的马亭里牵了马,往外城的临门坊而去。
至于冯猛,则是早被钟余安排,带着没有事务在身的司隶在城内巡逻,这么大的城池,只靠巡城军那些人是不够的。
“林苍云,希望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不然……”钟余目光阴鸷。
税务司内堂。
这里坐着林苍云以及他女儿。
“爹,冯强真的去了临门坊。”林思语有些担忧,她上次就冲撞了这位巡检司新任司长,还被其教训了一顿。
结合之前的传闻,知道这人不好惹。
林苍云抚须一笑,胸有成竹道:“不要担心,我不介入这尸体入土的流程,就是担心他在其中查出关于我在运作的蛛丝马迹。”
“现在就算他亲自验尸,那孩子的确就是‘意外’身亡,跟我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看出朵花来也不会发现任何证据。”
“那就好,爹爹真厉害!”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
到了临门坊的殓房,钟余便下马。
殓房比较陈旧,连院墙都是用木板围起来,上面都是虫子钻出来的洞,下方砖石缝隙中的泥土长了些新发芽的杂草。
“见过冯司长。”
进门了才有两人注意到钟余以及他身后几人,发现是新任的巡检司司长,统一作揖施礼。
两人都是殓师的徒弟,殓师现在不在,就是两个徒弟主事。
听说钟余要看那小孩的尸首,两人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城中死了人,虽然由殓师定性为了意外身亡,但巡检司的人要看,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几人被带领着,来到院子最里的一个大堂。
随着两个殓徒一左一右打开朱砂色的大门,映入钟余眼帘的,就是摆满了这大堂的灵床。
其中有好几架灵床都盖了白布,下方凹凸不平,显然就是死者的尸体。
殓徒走到其中一架停着尸体的灵床前,双手合十作揖,随后将白布给揭开。
钟余几人在身后,自然看见了那尸体的样子。
皮肤苍白鼓胀,呈现出一种泡发的状态,勉强能从身形看出是位小孩,以及曾经的大概模样。
隐隐间,还有股难闻的腐臭钻入鼻尖。
“翻过来我看看。”钟余看了正面发现并没有什么伤口,只有殓师解刨验尸时在肚子上留下的刀痕,便捏着鼻子让殓徒将尸体翻过身。
背面依旧没有致命伤。
“大人,我师傅已经用了葱醋法,水滴法,醋油法,烙法等等来分别检验外伤骨伤内伤,以及毒残留,均未发现有任何异常的致命伤。”年轻那名脸色苍白的殓徒说道。
钟余不懂这些,看向旁边的陈贵林,对方之前身为巡检司的老大,应该了解。
陈贵林知道钟余的意思,对两位殓徒说道:“我家大人要亲自观看验尸过程,你们再验一遍吧。”
两名学徒有些为难,似乎是学艺不精。
正是此时,院外传来脚步,众人望去,殓徒却是惊喜喊道:“师傅,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