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答应我,只需要好好活着

“答应我,只需要好好活着”

…………

“张筝,我把衣服还放在老地方到时候你拿走就行。”

“好嘞,刘婶等我回来就给您修!”

刘婶提着早点和张筝错身而过,少年捏着面包,提着书包向着胡同外面跑去。

“这孩子又睡过头了”刘婶叹气离开“可怜的小家伙,一想到我家那个孙子简直就是不能要啊。”

“要到点了,昨天活儿多没想到熬到一点多,要死了要死了!”张筝叼着面包,把书包背上,材质很是普通像是自己缝的,很旧但是除了磨损之外没有别的痕迹。

“大爷!手下留门!”张筝百米冲刺像出了笼子的疯狗一样。

“小筝!大爷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快点!”大爷看见疯狗冲锋没有摁遥控器,只是冲上去拦住自动门。

黑影窜进校门,撑着腿喘气。

“又没拦住他……”大爷小声嘀咕。

“大爷你不厚道!你还用手拉门!”张筝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看门大爷。

“谁让你小子在教务处挂了号了,上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逮到你。”大爷见没有拦住,摆烂坐在遮阳伞下面拧开杯子喝茶。

“再说了,我这不也没拦住你吗”大爷咂咂嘴吐了口茶叶渣,十分享受。

“叮铃铃~”上课准备铃声响起。

“大爷咱们江山不改绿水长流,走着瞧!”张筝撒丫子向着教室跑去。

大爷闭着眼躺在躺椅上,根本不搭理张筝,感觉阳光正好,将茶水杯一扔,扔到桌子上,趁着阳光睡着了。

…………

“张筝你又迟到了,能不能让我连续一个星期能看见你不迟到”班主任看着站在门口的张筝,手中粉笔无声折断。

“啊这,我也不想啊,自行车坏了一直没时间去修。”张筝挠着脑袋,颇为无奈。

班主任知道张筝的情况,一个烈士遗孤,只靠着自己生活,而且学习一直没有落下,老师们很是喜欢这样的孩子,除了早上经常性迟到和有的时候上课缝补衣服之外,可以说是老师们心中的梦中情生了,但是就是这两点总是让老师们想要收拾他,可是一想到他的家境也就无可奈何,有老师提起过要不要凑些钱给他,但是被他拒绝了,说自己可以自食其力而且洗衣店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遗产不可能放弃,老师们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大家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迟到和抓违纪扣的工资就当给这小子的帮助了,反正一个月也没多少钱,比他们要给他的要少的多。

“赶紧回座位。”班主任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让张筝进来。

张筝的座位在靠窗的中间位置,班主任看着他晃过教师,额头青筋又起来几根。

看见他落了座,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转身写板书,手中的粉笔已经被自己捏成了粉末。

“……”班主任回过身拿粉笔却发现粉笔盒里已经没有了。

“老师……我刚才就跟你说了……那是咱们班最后一根粉笔了。您千万别捏碎了”坐在讲堂边上的心(大)腹(患)小声提醒道。

“所以你为啥昨天不去拿一盒。”班主任扣住心腹的脑袋,脸色漆黑,刘海垂下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冒着红光,手中的力度不自觉加大,“王!蛟!瀑!!!”

“老师我马上去……”王蛟瀑冷汗直流,现在心里浮现出来的是一只猴子对着一个和尚大声说:“师父别念了!!!我的头好痛!!!”

“要是再有下次……”班主任眼中的红光越发摧残,手上的力度再一次加强。

“师父!徒儿不敢了!!!”猴子终于还是拜倒在和尚的袈裟下。

一堂课因为张筝的迟到吵吵闹闹的终于过去了,王蛟瀑戴着帽子坐在张筝边上。

张筝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裤子琢磨怎么下针……

王蛟瀑盯着张筝琢磨怎么下手……

“伙计没必要这么盯着我吧”张筝心虚的看向王蛟瀑,这孙子下手忒黑,人长得黑就算了,心眼还黑,跟他在一块待久了,棉花球都能变成黑煤炭。

“呵呵,没必要,明明是你迟到了,为啥我要被带金箍!”王蛟瀑扯下头上的帽子,指着脑门上三个清晰的指印,“你以为我为啥被拉到了前边,老子是人质,大哥咱俩穿开裆裤长大,你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安危好吧!”

张筝看着欲哭无泪的王蛟瀑揉揉鼻子。

“同志麻烦你清楚,你上前边去是因为经常性的违纪,这次虽然有我的一部分原因,但是没拿粉笔就是你的错!”张筝指着三个红印子对着王蛟瀑义正言辞。

“这三个指印顶多有我一个的原因,所以我只能请你吃一顿黄焖鸡!”

“成交!不请你是狗!”

“错了布哥,我说的半顿咱俩AA!”

“滚!你敢不请试试”王蛟瀑一个锁喉把张筝摁在桌子上,张筝自小便干活,干衣服有多重湿衣服更重,母亲生下他之后身体就不好,这些活儿,张筝从下就帮着母亲干,王蛟瀑虽然也有把子力气,但是能跟从下干苦活的比?

可是,张筝永远记得那份情谊,当年虽然母亲还是没有救回来,但是那晚只有王伯父帮着张筝把母亲送到了医院,之后也经常把张筝喊去吃饭,这份情谊张筝不会说出来,但是绝对不会忘记。

“请请请!”张筝稍微扒着王蛟瀑的手不至于憋死,王蛟瀑也没有特别用力。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还得让贫道动粗。”王蛟瀑放开张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你大爷……咳咳咳~”张筝捂着脖子咳嗽。

“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差点勒死我吗。”

“本大爷开不起玩笑,你有意见。”

“呵呵,没有!”

“头回见着认怂还那么硬气的,再来!”

“王蛟瀑!”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到了教师,“你在干什么?”

数学老师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女老师,年轻漂亮,而且上课十分有激情,学生们都很喜欢她,而且……

“桑老师,我没干啥,我看张筝呛到了,我来给他顺顺气。”

王蛟瀑一脸猥琐的笑容,走到张筝身后给他“顺气”。

“张筝同学是这样吗?”桑老师看向张筝,眼里带着寒芒,似乎在说:“你小子敢说一句谎话你就死定了。”

“当然是真的,你说对吧张筝,我的好哥们~”王蛟瀑在张筝身后手指顶住张筝。

张筝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也知道这是王蛟瀑的绝学,这孙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指头戳人一下特别疼,现在越来越疼了。那次问他问什么,他沉默良久,头上的红印子映着夕阳的余晖,一切都在不言中。

“哈哈哈~当然是真的,我刚才喝水呛到了,王蛟瀑在帮我,哈哈哈~”张筝干笑着回应,安安腹诽这两个混球为什么每次都让自己夹在中间。

“原来王蛟瀑同学这么关爱同学啊,那我得和你的父母好好夸夸你~”桑老师笑容满面,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上还带着校园里的青春气息,头上还戴着粉红色的发箍,眉眼弯弯的,笑容满面,没有经历过社会摧残的皮肤反衬着早晨的阳光,但是王蛟瀑和张筝只觉得的完蛋了。

“王蛟瀑赶紧回来,”桑老师拍拍讲桌边上王蛟瀑的座位,明明在笑但是却感觉比班主任生气的时候还要吓人“要上课了欧~”

王蛟瀑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回到座位。

“好的桑老师,我准备好了!”王蛟瀑笔直端庄地坐好,目视前方。

“很好,很有精神,为了奖励你,我决定这节课我会多给你几次加分地机会。”桑老师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脸上依旧春分和煦。

“桑姐姐没必要这么搞,弟弟我从下对您马首是瞻您不能恩将仇报啊~”王蛟瀑拉拉桑老师地衬衫下摆小声说着。

“啊呀,王蛟瀑同学你在说什么啊,老师我是想帮助你学习,你竟然认为老师是在恩将仇报?”桑老师佯做吃惊的样子。

“原来老师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吗,看来老师的确是要好好的和你的家长聊聊了。真实太伤害老师的内心了~”桑老师捂着心口,好像心痛不已的样子。

“桑姐,您划个道,小弟我认栽了还不成吗。”王蛟瀑咬着牙,满脸笑容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

“你俩吃黄焖鸡不带上我,现在知道认错了?”桑老师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声音。

“带上您,带上您,只要您饶小的一马,说什么都行。”王蛟瀑欲哭无泪,忘了桑姐姐从小到大耳朵好用的很,看来刚才就来了,知道自己在勒索所以来敲竹杠了。

“那姐姐带着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王蛟瀑欲哭无泪,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那么倒霉。

桑老师听见这话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做弟弟就要有做弟弟地觉悟嘛~”

桑老师抬起头发现全班一人手捧一盒爆米花,手边还有一瓶可乐,就差一副3D眼镜了。

桑老师也没有在意哪里来地爆米花,走下讲台走向张筝。

路过一个学生的时候还顺手捏了几粒爆米花,点评道:“这家的老板一看就是省钱抠门,焦糖爆米花一点都不甜,下次换一家。”

走到张筝边上的时候,张筝正在修补刚才拿着构思的裤子。

“小张筝,没看见姐姐来了吗。”桑老师咬牙切齿,这个小混蛋从小就无视她,明明一群孩子里面最疼的就是这小子,但是这小子和她却不是关系最好的,可能是母性泛滥吧,桑老师对这个小小年纪就受了很多苦的小男孩格外心疼,有什么好事都会想着他,这小子却……

“桑老师,我认为在学校里,我们是师生关系。”张筝打了个抖,虽然张筝经常拒绝桑姐姐的好意但是张筝却不会是那种别人对自己好却认为理所当然的人,拒绝是因为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而不是因为讨厌。

“是吗~小子,放了学你敢跑我就让王蛟瀑打断你的腿。”桑老师额头浮出几根青筋,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声音,还有锐利的磨牙声,周围其他同学觉得毛骨悚然。

“您放心,我绝对不跑。”当年一群孩子里面桑姐姐是带头的大姐大,王蛟瀑都害怕她,张筝自然也不敢和她对着干。

“那就好,姐姐请你吃黄焖鸡。”桑老师突然多云转晴,拍拍张筝的头,表示很满意。

“…………”张筝沉默“桑姐姐不用这样,我和布子掏钱,咱们仨一起吃就好了。”

“你小子一直这样,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解决所有事情的。”桑老师明媚的脸变得感伤。

“可是这是我能做到的,没有必要接受别人的恩惠,情谊这种东西也不能用来换取别人的付出。”张筝低着头,不敢看桑老师,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不愿意看见桑老师难过的脸。

“那行吧,咱仨AA”桑老师语气瞬间变得愉快“不许再拒绝,再拒绝我放王蛟瀑咬你。”桑老师摁住张筝的头,拍了怕。

“同学们,把花生瓜子爆米花收一收,时间差不多了,上课铃响了再吃那就是我的了。”桑老师站在讲台上,转过身,笑容里面藏着狡黠“吃我的东西,各位应该知道代价吧。”

桑老师捏住王蛟瀑的后脖梗子,瞬间王蛟瀑脸上变得精彩起来。

“桑姐姐,我又没吃,你干嘛捏我啊。”王蛟瀑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啊,你离得近顺手顺手。”桑老师拍了拍王蛟瀑的脑袋。

…………

“走吧,让大魔头等时间长了,哥们又得遭罪。”王蛟瀑一脸要死要活的表情。

“大魔头~”从二人身后传来清扬的女声。

“对不起大姐头我错了!”王蛟瀑猛虎落地式,趴在地上,拉了拉张筝。

“行了,桑眉别吓布子了,他今天差点被你姐搓圆捏扁,心理阴影相当大。”张筝看着身后一个女孩,无奈的遮住眼,“还有布子你这样我简直没眼看。”

“桑眉?”王蛟瀑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和桑老师眉眼相似,但是显得更为稚嫩,很明显不是桑老师。

“桑眉你想吓死我吗?”王蛟瀑大鹏展翅立时站了起来,指着桑眉质问。

“我姐没回来的时候你欺负我,我姐回来了你还欺负我,那我姐不是白回来了吗?”桑眉看王蛟瀑指责她,气势不输,反问回去。

“还有你叫我姐大魔头我可是录下来了,本来想着逗逗你就删了,你这样搞得我很为难啊~”桑眉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根录音笔,晃了晃,威胁意味明显。

“你!小桑姐~您是有什么可以让小弟代劳的,您尽管说,被这样吓弟弟~”王蛟瀑一脸殷勤模样凑上去。

“咦~你比我大一岁你叫我姐,好恶心。”桑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嫌弃,王蛟瀑看准时机扑过去,将录音笔抢了回去。

“哈哈哈,小妹妹你还是太嫩了,还想威胁哥哥?”王蛟瀑叉腰大笑“我笑大桑无谋,小桑无智,还想威胁我王大爷,小桑你还嫩的很呢!啊哈哈哈哈哈!!!!”

“偶~大桑无谋?”

“小桑无智?”

“哈哈哈嗝……”王蛟瀑只感觉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我错了!姐!松手松手!别捏了,我脖子快断了!”王蛟瀑被桑老师捏住脖子,像一只待宰的猪嚎叫不停。

“啊呀呀,王哥哥,你不知道妹妹我出门从来不止带一根录音笔也从来不会失败吧,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啊~”桑眉从其他的口袋里面又拿出来一根录音笔在王蛟瀑眼前晃悠,王蛟瀑被捏住了脖子挣脱不开,只能看着桑眉耀武扬威叉腰大笑。

“欸,姐姐姐!松手我是你亲妹妹!”桑眉还在得瑟就被桑老师捏住了后脖梗子。

“小眉啊,姐姐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一定要矜持,你刚才的样子一定的不矜持。”桑老师看着左手的桑眉额头青筋暴起,她这个妹妹从小就跟个男孩一样,潇洒恣意,她说过很多次,但是都是耳边风,根本不管用。

明明是个美人胚子,穿着打扮也是小姑娘的样子,高马尾,小裙子,就是为何性格那么像男生,桑老师只觉得自己妹妹投错了胎。

“桑璐!我跟你说,我是把你当姐姐,我忍你很久了!”桑眉似乎是被掐得忍耐不了开始对着桑老师放狠话“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是我姐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桑璐,一手提溜一个向着外面走去。

张筝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仨冤家,从小打到大,不觉得累吗。

“张筝快点跟上!”桑璐回过头喊张筝。

“来了!”

“小张哥哥快救救我”

“闭嘴,张筝要救也是救我!”

“你猜闭嘴!”

“你俩都闭嘴!”

“啊!”×2

…………

“还好今天就是周五,要不然的话这么晚才回来,明天肯定睡过头。”张筝揉着肚子。

想起桑璐给他夹菜盛饭的样子,只要自己敢说一个吃不下,自己肯定还能再吃一次——被打到吐……

打开洗衣房的门,看着边上累积的衣服,分了类把需要清洗的和需要修补的全都分开。看着地上的两大摞衣服,张筝目光沉沉,很多衣服其实都是可以自己洗的。

张筝有原则但是也不是迂腐,别人对自己的好自己还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接受白来的恩惠,街坊邻居这样照顾他,他心里都记得很清楚等到以后若是发达,一饭千金。

张筝把需要洗的衣服放进近期里面,抱着有破损的衣服向后边工作间里走去,脚下踩住了一条裤腿摔在了地上,手上剧痛像是被划破了一样,抬起手查看,发现手链掉了下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上面的玉坠被摔坏了,割破了张筝的手腕,幸好,是在手背上,只是出血有点多。

这个玉坠是和父亲的军服一起回来的,是父亲的遗物,除此之外还有一枚军功章,一等功。

这些事情张筝自己并不记得,是妈妈从小告诉他的,在张筝妈妈预产期最后几天,部队召集,张筝父亲抛下妻子奔赴战场,再回来就只剩下一套常服,生死不明,当时都说在那种情况下基本上不可能生还。

张筝妈妈用抚恤买下了现在这个洗衣房,自己一个人带着张筝生活,虽然很艰难,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投奔亲戚,更没有想过给张筝找一个继父。

邻居大婶问她自己带孩子多累,为什么不愿意找一个男人,好歹能帮她把张筝带大。

“因为他的父亲是英雄。”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很多人打消了念头,但是这么为自己丈夫骄傲的一个人,在自己临终之前,却告诉自己的儿子。

“答应我,只需要好好活着。”